真冷啊。

    沒有母親擁抱的夜晚，總是冷的人難以入睡。

    他這些天住在那個男人的家里，男人住的房子很大，又給他單獨一個睡覺的房間，看起來很新，應該整理出來有一段時間了，還有那個丑女人，和一見到他就把眼睛瞪得很大的男生，原來他們是住在一個房子里的啊，怪不得同樣讓閆心反胃，閆心想回他和母親的破舊公寓，可那里已經沒有母親了。

    哪里都沒有母親了。

    母親可能再也不會對他笑了，這件事讓閆心有點難過，想到母親最后擁抱著他說著“請原諒我”的話語，閆心想，心臟這種撕裂的痛楚，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床很大，有點太大了，質量不佳的門外隔開那個女人和男人劇烈爭吵的聲音，讓閆心更加難以入眠，他縮在墻角發(fā)著抖，大約幾個小時，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做了很多噩夢。

    好在隔天男人就帶自己出門，男人的不悅和不耐煩讓閆心感到了痛快，他們到了一棟莊嚴的建筑的前面，男人板著臉讓他站在這不許離開，他萬般無聊地坐在長椅上晃著腿，不知道過了多久，實在不想在這里枯坐下去，于是在大廳里轉了轉，發(fā)現(xiàn)了一個和他一樣無聊的哥哥。

    那個少年比他高也比他健壯，閆心的骨架子很小，可能因為遺傳母親，加之很長的頭發(fā)，經常會被錯認成小姑娘，而少年眉宇舒展輪廓銳利，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會讓閆心第一眼錯認，以為他大概會大自己很多歲。

    他無事可做，又被少年俊朗的外貌吸引，明明是這樣一個看似難以接近的人，手上卻帶了一條黏了兔子塑料片的發(fā)帶，讓人感到一絲可愛的反差。

    他過去拽了一下那條發(fā)帶，少年看向他，閆心軟軟地說：“哥哥。”

    他還沒有叫過誰哥哥，說起來，那個男人經常告訴他他有一個哥哥，讓他以后一起住的時候哥哥說什么他就做什么，絕對不能違抗。這樣不能違抗的人，就是所謂的“哥哥”嗎？

    少年的瞳色有點淡，明明沒有擺什么表情，卻讓人覺出冷淡。

    主動搭訕的閆心反倒是抿起嘴，像是被少年的冷淡退縮了，但手還牢牢拽著對方的發(fā)帶。

    少年看著閆心，他的聲音卻很輕很柔和：“怎么了？迷路了嗎？”

    閆心搖搖頭。

    少年又說：“那是在等mama嗎，我也在等mama。”

    閆心說：“我mama不在了。”

    好像就是因為mama不在了，他才需要跟男人出來做什么事，本來男人應該順理成章地撫養(yǎng)他，可是那個自稱mama朋友的女人，一口咬定mama把自己托付給了她，這在男人眼中，就成了節(jié)外生枝的麻煩事。為了爭奪他，兩人應該在那個緊閉的房門內辯論，仿佛他是什么搶手的玩具。

    少年愣了一下，試探著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頭發(fā)，閆心覺得他的手掌和mama一樣溫暖。

    少年又問：“那你爸爸呢？”

    閆心說：“我沒有爸爸。”

    少年沒有因為接二連三猜到雷區(qū)而感到局促，不像是愧疚，但撫摸他頭發(fā)的動作，卻沒停下，盡管是小孩子卻寬厚的手掌讓閆心感受到溫暖，他只是淡淡地感嘆：“是嗎。”

    少年說：“我mama告訴我，今天開始我就會有個弟弟，我其實覺得很麻煩，但如果你是我弟弟，我會覺得有點好過。”少年居然笑了一下，“抱歉，是meimei吧。”

    閆心眨了一下眼睛，說：“是弟弟哦。”

    少年這下臉上才有了些生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像在確認：“哦，抱歉。”

    閆心覺得他很有趣，不會因為提到死去的母親而尷尬，卻在認錯他性別時犯了難。

    閆心張嘴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就說：“我mama很喜歡抱我。”

    他說：“沒有她抱著我，我覺得好冷，晚上好黑，感覺有好多怪物，我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

    少年的聲音又變得很輕盈，他說：“你別哭了。”

    閆心想說我沒哭，但摸上臉頰，卻是滿臉的淚水，他縫了針的傷口還沒拆線，那是跟冰冷的血液截然不同的，guntang的淚水。

    少年沒有抱他，他解下手上的發(fā)帶，繞過閆心的頭，像是把對方擁進懷里的姿勢，把閆心的長發(fā)綁在一起，可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手法生疏，綁了幾次，才讓大部分的頭發(fā)都乖順地擠進那個發(fā)圈里，沒有鬢發(fā)被眼淚黏在臉上，那種惡心的觸感消失了。

    “它會陪著你的。”少年像是在回想什么，說的話有點磕磕絆絆，應該并非原創(chuàng)的內容，“這是……兩個人聯(lián)結的證明，如果夜晚很黑，它就會代替mama代替我保護你。”

    這還是莫謹與生俱來頭一回一次性講那么多話，也是他第一次扯那么多鬼話。

    可這個留著眼淚的孩子，看上去實在太可憐太脆弱了，他就像一個精致美麗的玻璃人偶，稍微觸碰一下就會破碎，那些眼淚讓莫謹?shù)男呐K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脹感。

    雖然說自己是男孩子，但那孩子卻像女孩子一樣輕易地相信了那種不切實際的謊言，并且視若珍寶地觸碰了一下那個亮晶晶的兔子塑料片。

    莫謹沒來由地想，也許這個漂亮孩子，比起兔子，會更適合貓咪吧。

    莫謹覺得，這孩子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燈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斑駁的淚痕，也倒映出一點晶亮，像是那張笑臉具有發(fā)光的魔力。

    如果說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話，就是從那扇大門里走出來的母親，用發(fā)顫的聲音告訴他，弟弟因為什么原因，不能到他們家里來了。莫謹聽到那樣的聲音，心中又是一陣難受，他想，可能是因為那個不識相的弟弟并不喜歡母親，才讓她這么受傷吧。

    他想說，如果對方不愿意的話，有一個弟弟或許很愿意代替他到他們家去，可剛才他匆匆離去尋找母親，等他此時再環(huán)顧大廳四處尋找那個易哭的漂亮孩子時，卻發(fā)現(xiàn)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他看了看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想著，這原來不是夢啊。隨即落入了哭泣的母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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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劇情，可結合十八章以及閆心番外：幻影傷痛 食用）

    兩個人小時候陰差陽錯的一次見面，以及弟弟那條發(fā)帶的來歷，其實因為很害怕弄壞，所以基本沒有戴過，但后來還是被繼兄弄壞了。

    有關喜歡兔子還是喜歡貓咪的問題，兔子就代表了裝乖的弟弟，而貓咪代表本質有點壞的弟弟。

    很奇怪的，哥哥在了解和不了解弟弟的情況下，最后都選擇了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