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讓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主人能活下來，他想換兵器就換吧，反正顧清讓現在身上全是磕損，太難看了，也配不上英俊的主人。

    顧清讓到底是不夠好，沒能殺了對面的人。但是，對面的人認輸了。

    “你真的很強，是顧清讓見過最好的劍。”對面的劍也受傷不輕，語氣倒依舊誠摯。

    這劍雖然話多，但品性是好的，顧清讓很欣賞，當然，顧清讓最欣賞的還是主人。

    顧清讓強撐到對面的人和劍都遠離，才松一直憋著的一口氣，氣一松，顧清讓就斷了。

    真的盡力了啊。只能做到這份上，自己還是不夠好啊。

    最后彌留的一點時間里，顧清讓看到主人細心地將他的碎片一點點拼回去，將他小心翼翼地送回到房子里。

    也行，活著的時候顯鞘小了，死了自然就不講究大小了。

    主人啊，跟你商量個事唄，等你哪一天也死了，最好是無疾而終壽終正寢，將顧清讓葬在你的墓里吧。

    顧清讓是你的劍。

    咦，是下雨了嗎，怎么有水滴在身上？生銹該怎么辦——哦，他已經碎了，銹了也沒差。

    原來不僅天會下雨，主人淺棕色的漂亮眼睛也會下雨啊。真美。

    第52章 結局01

    不知不覺間, 五個輪回過去了。

    夢里不知夢，也不知前生今世今夕何夕。

    從一管玉笛，一枚桃子, 一柄蠟燭, 一只公禽，一把利劍……顧清讓渾渾噩噩地穿梭在這些甚至稱得上是滑稽的身份中，

    后來他還成了一匹戰馬，累死了自己將背上的將軍帶離了戰場；成了書童, 在陪同公子進京趕考的路上，抵抗劫匪而死；成了兄弟, 結果在小時候頂了他偷吃的過失, 被老爹胖揍一頓后發了高燒，沒治好，腦子燒壞了，傻了大半輩子, 總算有次恢復了些許靈光，離開了被托累垮了的兄弟家，兄弟不知道他失蹤去了哪里，顧清讓知道，還是蠢得沒辦法，出了村落就餓壞了，想上山摘果子吃，結果就失足墜落山谷，摔死了。

    夢里的顧清讓是記不得上一世的, 于是在夢醒之前，他只隱隱覺得這夢不大對勁，自己挺倒霉的，不知道自己總不得善終之外，每一世都能和一個淺色眸子的人扯上關系，多半是為了他不得善終，然而，一世一世過去，與他的關系卻一點一點親密了起來，自己還漸漸有個人樣了。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按道理是只有悲的，和那人關系越親密，自己就死得愈發苦情，那副大義凌然心甘情愿的模樣，顧清讓頂頂看不上眼。

    開始還都是古風世界里的悲歡離合，忽然的，來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刺穿云層的摩天巨塔，翱翔天際的飛行器，顧清讓搖身一變，總算是比那人位高權重了一回，成了元帥兒子，那人才是個小小少校，可喜可賀——結果最后，顧請讓讓他連著整個星球一起給炸死了。唉，越死越悲壯，也算是另一種進步吧。

    炸死之后，顧清讓又來到了讓人不忍直視的山寨超級英雄世界，成了一個他永遠不會說出名字的野雞英雄，行，為了保護世界而透支能量而死，非常偉光正，早死早超生，省的顧清讓自己終于有一天受不了了自掛東南枝。這回總算不再是顧清讓因為某人掛掉，而是為了全人類壯烈犧牲，可喜可賀。而且這回某人也不再是永遠拖后腿，好歹貢獻了幾個若有若無的助攻。

    然后成了一位神經病人的分裂人格，還是個小姑娘分裂出來的，這回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開了天眼，終于見不得他總這么苦逼地一世一世承受不公平待遇，這回總算是調轉了身份，換成那個淺色眸子的天選之子來幫助他顧清讓了。得，就知道準沒好事，在那人的幫助下，顧清讓總算發現了自己不是真實存在的人類，而是一個虛擬人格，敢情那人是個心理醫生，治好了小姑娘，他顧清讓就該魂飛魄散了。前面是幾輩子都是死無全尸，但好歹還有個尸體，這回是連尸體都取消了，也不曉得是不是響應地府的環保低碳政策。

    果然是只要遇上這個人，準沒好事啊。

    結果這回不知怎么，他死了之后卻沒有立即進入下一世。

    當然夢里的顧清讓就像是個真正意義上深陷輪回的凡人，前塵往事一概不知，以為自己這個人格是遇到了某種契機被排除出了正主小姑娘的身體，卻能以某種精神體的形式繼續存在，卻奇怪地只能呆在心理醫生的身邊。

    又過了一陣，顧清讓總算知道了“某個契機”“某種形式”是什么了。他的所有行為記錄被轉化成了數據，建立了虛擬人物模型，這種用來制造人造人的專用數據被這位神秘的心理醫生最終放進了一張小小的記憶卡里，接著被做成了吊墜，戴在了心理醫生的脖子上。

    于是，顧清讓離開了病人荒誕恐怖的腦內世界后，借助著英俊的心理醫生，跟著他一起出門，見到了病人所在的現實世界。

    他跟著心理醫生來到影院，看了一部叫做《銹色銀河》的電影。

    第53章 結局02

    他跟著心理醫生來到影院, 看了一部叫做《銹色銀河》的電影。

    背景是在遙遠的未來，人類走出地球，成立了銀河帝國, 故事卻說的是銀河帝國的覆滅與銀河共和國的誕生, 也是相當。主角是一位潛伏在帝國做少校的有志青年，手段心眼之多也是令人嘖嘖稱奇，不愧是改朝換代的傳奇人物。顧清讓倒覺得里面有個配角挺有意思，演的是元帥的兒子, 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的，結果最后輕輕松松送出了自己的性命, 陪同銀河皇帝一起死在了宇宙的焰火里。

    直到電影播放完畢, 心理醫生卻沒有跟著人潮一起離場，而是靜靜端坐在座椅上，認真地看著一排又一排的字幕上行消失。

    直到熒幕完全黑屏，心理醫生這才輕輕吐了口氣, 起身離開了只剩他一人的放映廳。

    走出影院，心理醫生去往父母家吃飯，結果他剛上初中的熊侄子也在，正捧著電子卷軸哈哈大笑，連飯都顧不上吃了。醫生無奈，只得沒收了侄子的電子卷軸。

    顧清讓掛在心理醫生的胸口上呢，接著襯衫縫隙掃了眼電子卷軸的屏幕，呵，說那孩子笑什么呢, 原來是一部惡搞超級英雄的同人漫畫，叫什么《土萊塢聯盟》——這名字也是夠土的。

    在電子卷軸關閉前，顧清讓也只來得掃過一頁，主角似乎是嘻哈俠，靠單押雙押唱尬rap積蓄能量波——行，行吧，天下無敵saocao作。

    熊孩子被沒收了電子卷軸，自然有辦法找到別的樂子，直接摸去了虛擬現實游戲倉開始玩起了游戲。嚯，游戲名字挺霸氣，《成仙online》。

    熊孩子嫻熟cao作著游戲系統，什么門派的修士來著，嚯，晚鶴仙宗，洋氣洋氣。

    顧清讓津津有味地看著熊孩子在各式npc之間穿梭，什么酒鬼掌門顧寧知啊，喜歡捏著一柄sao綠色玉笛裝逼的顧千山啦——雖說這小伙子還挺好看的，以及顧千山驚才絕艷的大弟子許喟。

    許喟。

    許喟。

    許喟。

    顧清讓不知怎么，看著虛擬成像中那人的背影，還有邊上顯示出的系統提示人物名字，就覺得心尖像是被拉扯了，雖然它現在只是片芯片并沒有什么心尖。那種拉扯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自然是有些許不舒服甚至疼痛的。可是，可是。

    在這個無比漫長的夢境里，來自心臟的拉扯感是如此的清晰。

    就像是，他終于體驗到了活著的感覺。

    怔愣間，名叫許喟的仙人徐徐回轉過身，他的半張臉都掩映在山頂的朝霞里，琥珀色的瞳眸在強光下幾乎成了閃耀的金色。

    許喟望了過來，微微一笑。

    這就是顧清讓在夢中看到的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