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大漢首輔_分節(jié)閱讀_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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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節(jié)哀。”張和感覺到了不遠處那如同窮追不舍的惡鬼眼睛一樣的火光,“速帶皇孫一起躲避。” “子珩,你覺得這里還藏得下幾人?”劉據(jù)很快冷靜下來,將地上的落葉枯枝收攏在一處點燃,示意張和看洞口。 這不看不看不打緊,一看張和也暗自心驚。原來王涉口中洞連著洞可以藏下不少人的窯洞,已經(jīng)被昨夜大雨沖毀大半,大部分裸露在外,只余一處洞口因為地勢偏高才免遭于難,但那個洞口挖得頗淺,僅可容一人藏身。 “天亡我也。”劉據(jù)仰頭大笑起來,臉上帶著某種瘋狂的神情。 張和正欲上前勸慰,卻看到劉據(jù)猛地轉過身來:“子珩,我們劉家的事本與你無關。” 張和下意識覺得不妙,劉據(jù)已經(jīng)搶先一步將他壓在冰冷的巖壁上,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將一粒藥丸推了進來。張和心里一慌,喉嚨下意識地做出了吞咽反應,竟然將那顆藥丸吞了下去。 這難道是毒藥?張和胡亂地想,太子想要活命,所以要先干掉自己?手腳的麻痹來得比想象中更快,他沿著巖壁緩緩下滑,口中無法發(fā)聲。 劉據(jù)將他安置在洞xue中,在洞口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對他說:“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太子眼中那像開刃的寶劍一般的鋒芒消失了,剩下來的是如同火焰焚盡后一片空寂的灰。他轉過身,抱起小皇孫的尸體,長袖在夜風中鼓起,像一只孤獨的夜鳥,有著在田仁身上也出現(xiàn)過的那樣決然赴死的冷靜。 征和二年八月辛亥,太子自縊于湖縣,這位大漢朝曾今最受寵愛和最寄寓厚望的繼承人,在孤獨和絕望中被迫了斷了自己的生命。征和三年,郎官田千秋稱漢高祖托夢上書為故太子鳴冤,年邁的皇帝幡然悔悟,立即任命其為大鴻臚,族江充、焚蘇文,沒有放過一個參與過迫害太子的人。 太子去世后遺體被安葬在了湖縣,按照皇帝的意思,起高冢,建思zigong,又造歸來望思之臺,茂陵老淚如傾水,不知可曾再見到那魂靈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這篇文我把最虐的放在開頭三章了 后面真的不虐 關于稱呼,漢代管父親叫做阿翁,母親叫做阿母,大哥叫做大兄 PS:改了兩個被河蟹的詞匯 第4章 蠶室 這里是未央宮最黑暗的場所之一,狹小的牢房一間間隔開,好像養(yǎng)蠶的籠子一樣,密不透風,也很難看到外面的天光,空氣中一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腐臭味揮之不去。 這是蠶室,西漢時期獲罪的人可以用錢財贖死,沒有錢的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用宮刑來免除死罪。張和是在渾渾噩噩離開湖縣的時候,因為沒路引,很快被關卡攔住,又被認出是張湯之子、太子舍人而被抓獲的。 他和他的同僚們一起在死牢里呆了幾天,因為弟弟張安世在皇帝面前求情,赦免了死罪,被轉移到了蠶室。 在隔壁的小黑屋里,哼哼唧唧躺著一些已經(jīng)受過宮刑的人,因為創(chuàng)口很容易感染導致死亡,所以要將他們安置在見不到陽光又沒有風的小黑屋里,呆足一百天才能出來。 一個長得和他有七分相似,相貌卻更顯年輕的青年,穿著皂色官服,站在牢房的柵欄之外,一雙眼睛擔憂地看向自己,正是他這個身份的同胞弟弟張安世。 至于張安世為何特地前來,是因為他這哥哥在蠶室鬧起了絕食。廢話,張和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根本沒辦法接受自己即將被閹割成為太監(jiān),對于他來說,這樣還不如死了干凈。 而且太子劉據(jù)最后的那番表現(xiàn)也讓他整個人陷入了混亂,作為一個孤兒院出身的人,張和與別人之間的關系都比較淡泊,他是個很怕受人恩惠、欠人恩情的人,所以給他提供過幫助的人,他總會想要在其他等同的方面補回來才覺得心安。 更何況劉據(jù)最后根本是把生的機會讓給了自己,一整條人命的重量壓在心坎上的滋味,讓張和覺得火燒火燎一般坐立難安,不做些什么他可能覺得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但是要像歷史上的張賀一樣接受宮刑的命運,在宮里當一個掖庭令,默默守護著皇曾孫劉病已直到他成為大漢歷史上偉大的中興之帝,這樣的行事方式又并非他的性格。 張安世開口了:“大兄,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士可殺……咳咳。”張和一開口,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虛弱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了,“不可辱,我不愿宮刑。” “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張安世眼里流露出一絲賭徒的瘋狂,隨即很好地被掩飾在他波瀾不驚的眼眸里,他壓低了聲音,以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清的微弱聲音說道,“太子還有一孫尚在襁褓,亦在獄中,有人護他周全,我們還有翻盤的機會。” 張和心里一凜,不愧是未來麒麟閣十一功臣中排位僅次于霍光的大司馬衛(wèi)將軍,這是那些嫻熟于權術計謀的人眼里才有的神色,那個嬰兒身上不知道寄托了多少人的期盼。 到底要不要沿著張賀的人生軌跡走下去呢?張和陷入了迷惘之中。 像是看穿他內心的糾結,張安世又主動說道:“柏梁臺居一神君,名曰宛若,大兄如果尚未想通,弟可以暗中請神君前來相談。” 宛若?就是那個預知了霍去病死亡卻沒有將他拯救下來的神女嗎?《漢武故事》、《太平廣記》等志怪小說里出現(xiàn)過她的故事。張和想起自己也是通過非自然的穿越來到西漢的,也許一個不曾存于正史,聽起來有些荒謬的同樣非自然的神君,可以讓他找到一絲變數(shù)。 張和抬起了頭,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張安世:“那么你……咳咳……就請神君前來吧。” 張安世離開后不久,黑暗狹小的蠶室里的光線更加昏暗了,想必是夜晚降臨了長安城。不過這對位于蠶室里的人來說,只有黑和更黑的區(qū)別罷了。 夜色中,傳來了環(huán)佩碰撞的清脆聲響,緊接著一股香風迎面吹來,房間里污濁的空氣瞬間排斥一空,整個囚室充滿了蘭草的香味,變成了一個四壁漆黑看不清外面的獨立空間,一個真正的小黑屋。 一個穿著飄逸白衫的女子單手拎著一盞鎏銀犀牛提鏈銅燈,聘聘婷婷地出現(xiàn)在突然變得明亮的房間里,張和與她四目交接的時候,很快從她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絲似曾相識,這個女子也是一個穿越者? “妾乃柏梁臺神君宛若。”來人輕啟朱唇,介紹了自己。 “你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年輕人,你猜得也不算錯,曾經(jīng)我也是一名穿越者。”宛若回答道,“只不過我穿過來就成了神君,居于柏梁臺上,我知道霍去病會在出征中過了病氣而死,但我卻沒有辦法明示這件事。” “那《漢武故事》里說的是真的嗎?”張和問。 “后人發(fā)揮想象的文學產(chǎn)物罷了,做不得真。”宛若輕笑,“我并沒有做過勾引霍將軍的事,只是看到他有一陣子常往柏梁臺來,想要托夢與他警示他出征時多加小心,但神君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所以他并沒有聽懂我的暗示,后來也沒再來過。” “為什么不能為所欲為?” “因為每一個神君都是由上天管束的。”宛若用手指了指頭頂,“太一神不允許神仙和世人有過多接觸,所以那些謊稱自己見到神仙的,十個里面有九個肯定是騙子。” “不過,我之所以在柏梁臺留到現(xiàn)在,就是想完成一個上天所托的使命。”宛若朝前走近一步,她長長的袖子垂落下來,幾乎擦到了張和的臉龐,“我一直在等,等一個像你一樣的穿越者,內心里充滿了想要改變點什么的沖動,真是令人懷念。” 張和掙扎地想要坐起來,卻因為虛弱無力重新躺了下去,不過他的一只手卻死死地拽住宛若的袖子,這也許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變數(shù)。 與他像火一樣燃燒起來的熱情不同,宛若靜靜地站在那里,表情淡然,就好像一塊放在凌室多年的寒冰,緩緩地開口問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回溯時間,重生到張賀幼時,你可愿意?” “我愿意。”張和忙不迭地點頭。 “記住你今天的話,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后悔。”宛若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 張和下意識得想張口再說些什么,就看到宛若猛地將他一推,嘴里喝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