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行,我是咸吃蘿卜淡cao心。” 聞晏把茶具一一擺上茶盤,拿起錦帕擦手,不是薄情,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尤氏哪里會管家,家里一共就他們老兩口。 聞晏不想偏袒誰,但還是偏袒了林寶絨,想起小姑娘乖巧隱忍的模樣,心里莫名柔軟,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分開住,是最好的選擇。 深夜,林寶絨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分不清季節,分不清方向,甚至分不清人的臉。 她夢見一名男子,臨湖而立,披頭散發,發出沉沉的笑。 她走上前,想撥開男子的頭發瞧清面容,可男子推開她,后仰著墜入湖水。 林寶絨驚呼一聲,還是醒不來。 那男子爬上來,露出半張臉,是聞晏。 林寶絨趕忙上前去攙扶,被聞晏拽住胳膊拖進湖里,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她掙扎著想要脫離桎梏。 湖水如蜜蠟般限制了她的自由,忽然,聞晏變成了聞成彬,笑得一臉陰森—— “寶絨,跟我一起墜入深淵吧。” “不!” 林寶絨驚醒,猛然坐起身。 “小姐?”小荷掌著燈,從外間走進來,“可是做夢了?” “燃燈。”此刻,林寶絨害怕黑暗,那無底的深淵,令她絕望。 小荷單手護著火苗,燃亮連枝大燈,屋內立即暖黃明亮,驅散了一部分恐懼感。 林寶絨抱著被子,卷縮在床角,看上去有些無助。 清早,隨著曙光臨窗,林寶絨從淺眠中蘇醒,趿拉上繡鞋,去洗了把臉,人總算清醒了。 按著聞晏的話,她今日沒有去聞府,閑著無聊,開始學習縫制嫁衣。 林修意本打算讓繡娘代勞,可林寶絨非要自己縫制,林修意知道,女兒滿心歡喜地想要嫁給聞晏,便應允了。 繡娘耐心教著,一勁兒夸她手巧。得了鼓勵,林寶絨更起勁兒了。 前半晌,齊小郁氣嘟嘟來找林寶絨抱怨。 “我爹給我訂了門親事!”她攥著拳頭,氣得直跺腳。 林寶絨放下繡棚,抬眼看繡娘,繡娘退了出去。 林寶絨拉著齊小郁坐下,“怎么回事?” 齊小郁拿起桌子上的蘋果咬了一口,咔嚓一聲,半點淑女的樣子都沒有,在林寶絨面前,她也從不講究那些。 “我爹怕我進國子監會耽誤了婚事,跟我娘密謀一番,就把我隨便打發了。” 林寶絨:“對方是哪戶人家?” “就是上次你陪我去畫行相看的那個。” 林寶絨憶起來,“那位公子謙和有禮,又沒有亂七八糟的妾氏,jiejie若是嫁過去,未必是壞事。” “你怎么向著我爹說話?”齊小郁一副苦瓜臉。 “我是講實話罷了。” 齊小郁更煩悶了,“難怪我爹說你乖巧懂事,咱們倆一對比,可不是你討長輩喜歡么。” 林寶絨搖頭,“哪有的事。” 若真那樣,就不會受尤氏的白眼了。 齊小郁掐腰在屋里走來走去,“不成不成,我要去外祖母家躲一陣子。” 林寶絨勸道:“再有一個月,女子學堂就要修繕好了,咱們還要提前入住呢。” “那你說怎么辦?”齊小郁晃著她的胳膊,“你最聰明,快幫我想個法子,我不要嫁人。” “jiejie不想嫁人?” “不想......” 林寶絨挑眉,“真不想?” 齊小郁跺腳,“我是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 又不敢忤逆父親罷了。 齊小郁煩悶至極,破罐子破摔,閉緊眼睛,“要不我嫁給少詹事得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心事。 林寶絨驚訝的說不出話。 齊小郁睜開一只眼睛,看她怪異的表情,“哎呀”一聲,有點害羞,“我就是想嫁個合眼緣的嘛。” 哪里是合眼緣,說一見鐘情也不為過。 但她是不會承認的。 林寶絨正色道:“jiejie莫要玩笑,且不說少詹事昏迷不醒,就拿他這個人來說,jiejie了解他幾分?” 齊小郁被問住了,支吾道:“兩家給兒女定親,不都是在兒女不認識的情況下定親的么,我至少還見過少詹事幾回呢。” “那你覺得他品性如何?” 齊小郁開始細數聞成彬的優點,以及分析他的前途,前提是,他能醒過來。 林寶絨兀自搖頭。 齊小郁有些不爽,暴脾氣也上來了,“一句話,幫不幫我?” “不幫。”林寶絨堅決的拒絕了她,“jiejie,少詹事并非良人。” 齊小郁臉色更差了,“你倒是說說,少詹事怎么就不是良人了?” 林寶絨一字一頓道:“他心術不正,早晚必現形,jiejie還是早早歇了心思吧。” 齊小郁沉聲道:“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詆毀他。” 她從未聽林寶絨講過誰的小話,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林寶絨不好解釋,拉她手臂,被她掙開,氣氛一下子陷入尷尬,僵持過后,齊小郁一聲不吭地走了。 林寶絨沒跟齊小郁置過氣,這會兒也是被氣到,沒去哄。 誰知翌日一大早,齊府傳來消息,說齊小郁離家出走了。 林寶絨讓人去打聽,得知消息確切后,又氣又急,知道聞晏手底下的探子多,便急匆匆去往聞府。 林寶絨只說齊小郁是跟家里賭氣離家出走的,并沒提起與聞成彬有關。 聞晏沒把小女兒家鬧脾氣當回事,但林寶絨求他,便答應幫忙找人。 北鎮撫司的探子辦事效率快,當晚就把朝外祖母家逃跑的齊小郁抓回來了。 齊小郁被父親關在閨閣里,不準出屋,氣得牙癢癢,嚷著要絕食,餓了三天,在林寶絨送去一碗銀耳羹后,沒骨氣的一口氣喝完。 還不忘嘟囔:“虧我把你當姐妹,把心里話告訴你,你竟然出賣我。” 林寶絨遞過去一碗溫水,齊小郁沉著臉接過去喝了。 林寶絨又遞過去一個糯米丸子,齊小郁也不伸手了,飯來張口。 邊咀邊道:“是你欠了我的,哼!” “行行行,我欠jiejie的。”林寶絨又遞過去一個rou丸子。 齊小郁冷臉,“你喂豬呢?” 林寶絨:“不是怕jiejie餓瘦了么。” “哼。” 林寶絨笑笑。 齊尚書進屋,對女兒一頓臭罵,齊小郁躲在林寶絨身后,推推林寶絨。 林寶絨勸了齊尚書一會兒,齊尚書語氣稍緩,對女兒道:“什么時候女子學堂修繕完,什么時候放你出屋,這段日子,你就面壁思過吧!” 齊小郁低著頭,不往心里去。 林寶絨準備回府,齊小郁拽住她,“我想吃東街鋪子的蝴蝶酥。” “好。” “我臉上起皮了,再幫我去城東胭脂鋪買盒桃花脂。” “好。” 齊小郁心里過意不去,努努鼻子,“你怎么這么好說話啊。” 林寶絨笑笑,沒有解釋,或許是經歷過一世,人變得豁達了吧。 聞府。 尤氏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林寶絨時常帶著胞弟去郊外私會男人,又聽說她要進國子監教書,頗有微詞。 女兒家怎么好去拋頭露面。 等林寶絨過來時,尤氏話里話外點了幾次,林寶絨冰雪聰明,怎會聽不懂。 她想跟尤氏好好談談,又覺得沒相處到那個份兒上,便歇了心思。 尤氏也不想聽她解釋,只希望她能安分一些,嫁過來后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不過,媳婦沒過門,她也不好多說,于是沖著兒子抱怨,兒子不理,她就拉著管家抱怨。 管家心里向著林寶絨,說出的話不合尤氏心意,尤氏只能對著昏迷不醒的聞成彬抱怨。 書房。 林寶絨站在盆栽前,心不在焉地澆水。 聞晏走到她身后,把人撈進懷里,“想什么呢?” 林寶絨放下灑水壺,摟住他,悶聲道:“尤夫人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