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林寶絨睜著黑漆漆的眸子,不可置信聽著他的話,像只吃驚的小兔子。 聞晏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抱拳咳了下,“你......” “不必思考,我愿意的。”林寶絨有些緊張,怕他是在逗她玩,問道:“你真的不是一時興起?” 聞晏:“我像是會說笑的人?” “不像。”林寶絨樂了,壓下欲上揚的嘴角,“那你何時下聘禮?” 這恨嫁的心情...... 聞晏哭笑不得,“改日。” 他目光坦坦蕩蕩,沒摻雜私欲和情愫,好像娶妻只是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情罷了。 林寶絨能篤定,此刻的聞晏并未真正喜歡上自己。 說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可她不會較真去逼問他的情感,他們今后的路還很長,不急于一時。 她攥著繡帕,默默安慰自己。 * 太后壽宴,因皇帝下令一切從簡,因而沒有大cao大辦。 慈寧宮內,太后倚在雕花紫檀軟榻上,摟著傾顏公主姬初螢,笑著接受百官道賀。 太后飲了幾杯果酒,半醉不醉的。 姬初螢舔了舔杯沿,“皇祖母,這不是酒,你怎么醉了?” 太后醉眼朦朧,揉揉她的頭,“這是酒,只是不烈罷了,喝的人各懷心思,想醉早晚醉,不想醉的,絕不會醉。” 姬初螢聽不明白,扭頭問林修意,“林尚書,皇祖母什么意思?” 林修意起身,哪敢往點子上落,只能又繞一圈,將話題帶過。 眾人皆知,太上皇與太后年輕時就感情不佳,否則,也不會一個遠游四海,一個獨守宮闕。 太上皇做太子時,寵幸過一名宮女,宮女神秘失蹤后,他便再沒對哪個妃子笑過,包括自己的妻子。 那名失蹤的宮女是太后心頭的一根刺,雖從未在人前提起過,但隨著歲月累積,這根刺越來越尖利。 太后看向坐在林修意身邊的林寶絨,可能是醉酒的原因,總覺得她與那宮女有幾分相似,以前怎么沒覺得呢。 “絨絨,過來坐。” 林寶絨詫異,只好起身坐在太后身邊。 太后捋捋她的碎發,笑道:“我們絨絨越發美麗端莊,不知入過多少男子的夢......” 林寶絨輕聲道:“太后醉了。” 太后捏她臉蛋,“你與聞淮之何時訂的親?之前可從未聽人說起過。” 林修意心里一揪,今兒來了不少太妃,若真就著這個話題聊下去,非露餡不可。 林寶絨迎上太后醉而犀利的眼睛,淡笑道:“前不久。” 太后翹了下玳瑁護甲,勾唇道:“真是稀罕事,予很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林修意趕忙起身,笑哈哈道:“太后若是想聽,老臣改日專門進宮講給您聽,今兒是您壽辰,群臣看著呢,絨絨臉皮薄,還是放過她吧。” 太后嗔他一眼,又問林寶絨:“準備什么時候成親?” 林寶絨:“一切聽由家父做主。” 太后指指林修意,“老林啊,予羨慕你,有個這么貼心聽話的女兒。” 林修意笑得滿臉褶,是啊,他的絨絨是真的乖。 太后嘆口氣,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子和太子妃,眼里沒有絲毫情感。 太子似感受到太后的視線,拿起杯盞,起身作揖,“孫兒敬皇祖母,祝皇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子妃趕忙起身,跟著敬酒,卻不小心碰翻酒壺,酒水傾灑,打濕了氈毯。 “毛毛躁躁的。”太后似笑非笑地說道,眼里滿是嘲諷。 太子臉色也是一沉,但沒有責怪妻子。 太子妃皺皺秀眉,抿唇看著宮人上前打掃。 林寶絨看向她,都快忘了上一次見到她是何時何地了。 依稀記得,她極不情愿嫁進皇家。 因出了岔子,太子敬的酒,太后遲遲沒有喝,這讓很多人揣測起祖孫倆的感情。 太子妃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對太子道:“妾身想出去透口氣。” 她聲音甜美,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太子惱不起來。 太子嘆口氣,點點頭。 姬初螢盯著自己的皇嫂看了許久,小聲道:“像個受氣包。” 太后靠在圍子上,不咸不淡道:“你皇嫂除了醫術,當真是一無是處。” 聲音雖不大,但足夠讓太子掛不住臉。 當然,也包括太子妃的娘家人——首輔府一眾人等。 但太后醉了,說的是醉話,誰敢較真呢。 太后掃視一圈坐上賓客,“周涼呢?” 心腹太監回道:“太后許是忘了,周尚書從不參加后宮的宮筵。” “予忘了。”太后捏捏太陽xue,冷笑一聲,有太子的地方,又怎會有周涼的身影呢。 姬初螢喝了幾口酒,當著眾人的面,走到聞晏面前,語出驚人:“淮之哥哥,我不想你娶妻。” 眾人:“......” 聽見傾顏公主的話,林寶絨僵坐在太后身邊,雙手不自覺收緊,她不知道他們的過往,但能感受到聞晏并不排斥這位公主。 聞晏看向面色酡紅的姬初螢,淡笑下,“這次不能依你。” 只要是他做的決定,都不會輕易改變,何況是婚姻大事。 許是今日的果酒醉了想醉的人,姬初螢往他旁邊湊了湊,像小狗一樣用腦袋拱他的手,像讓他揉她的頭。 聞晏避開,遞給她一杯清水,“公主醉了,別讓人瞧了笑話。” 姬初螢嘟嘴,拿起水杯,仰頭喝了一大口,砰一聲放下,“淮之哥哥,我也想嫁給你,給你生猴子!” 頃刻間,全場嘩然。 太后沉了臉,給宮人使個眼色。 宮人扶著走路歪歪斜斜的姬初螢回到主位上。 林寶絨看著不諳世事的公主,心里酸酸的,回到父親身邊,悶頭喝了好幾杯秫酒,林修意忙著跟同僚們寒暄,沒注意女兒的舉動。 * 散筵時,林修意被傳去御書房謀事,臨走前,讓聞晏送女兒回府。 聞晏扶著醉乎乎的林寶絨走到馬車前,林寶絨不配合,就是不上馬車。 官員們帶著家眷路過,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聞晏捏下眉心,打橫抱起小姑娘,抬腳登上車廊,彎腰走進車廂時,林寶絨摟住他脖頸,嬌軟道:“誰不會醉著套話呀。” “你是真醉了。”聞晏把她放在橫椅上,坐在另一側。 林寶絨喝多了不安分,離開橫椅,蹲在他腳邊,歪頭看他,“你說了要娶我,不許反悔。” 聞晏扶著她站起來,“嗯,我會娶你。” 說著,他撩開簾子讓馭手駕車。 馭手笑道:“還沒見過大小姐喝多呢。” 聞晏漠著臉,馭手自覺講錯了話,趕忙閉嘴駕車。 車內,林寶絨像樹懶一樣抱著聞晏不松手,直視他雙眸,拍了拍他的臉,“九叔......” 聞晏皺眉,又是九叔? 林寶絨擠在他身邊坐下,下巴抵在他肩頭,一點兒不覺得失態,喝酒前后的林大小姐差別還真是大。 聞晏忽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經問:“九叔是誰?” 林寶絨笑著回答:“內閣首輔。” 聞晏俊眉擰起,內閣首輔是個老頭子,她叫聲爺爺還差不多。 “林寶絨。” “嗯?” “九叔是誰?” 林寶絨費勁兒想了想,“你啊。” 車內陷入沉寂。 林寶絨閉著眼,抱委屈:“九叔,絨絨好累。” 聞晏有種被渣了的錯覺,目光也不似剛剛的溫淡,掐住小姑娘的下巴抬起來,“我再問一遍,你好好回答,九叔是誰?” 林寶絨迷迷糊糊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在哪兒?” 林寶絨仰頭,不是很舒服,半瞇著眼看他,車廂昏暗,沒察覺他有些動怒的神情,還乖乖回答著他的問題,“九叔告訴我,他去遠游了,不知歸期。” 說完淚光閃閃,委屈極了。 聞晏似怒非怒的,“那你為何不等他回來?” 林寶絨:“等不到。” 聞晏耐著性子,又問:“我跟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