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徹底結束。 陸北堯變了,他不再是之前那個埋頭賺錢什么都不管一有空就往回跑的陸北堯了。他開始長時間的發呆,陷入一個空洞的狀態。 他失眠,他抽煙越來越多。他會失蹤,脫離團隊去干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 “西姐,你就算分手,也請你給他一個過渡期。不管發生過什么,你們愛過,我想你應該也希望他好——” “他受傷沒有住院?”周西打斷了小飛的話。 “是的。”小飛一直很怕周西,連聲說,“就沒有住院,直接回去了。” “我知道了。” “西姐?北哥人真的不壞。”小飛還想繼續推銷陸北堯。 “我知道。”周西說,“他就是個傻子。” 周西掛斷電話抬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紅,看起來有些傻。周西揉了下眼,繼續刷牙漱口洗臉。 她麻木的做著手邊的事,換好衣服,周西在手腕上纏了繃帶,出門時碰到秦怡。 “你去哪里?”秦怡觀察周西表情,她竟然在戲外有了陳星的表情,殺氣騰騰的。 “陸北堯住哪個房間?” 秦怡看了眼周西,指了指隔壁的房間,說道,“三點要拍戲,你該吃飯了,吃完飯去劇組。” 言外之意,你們兩個別見面了,馬上就要拍戲! “耽誤不了幾分鐘。”周西敲門,遲遲沒有人開,她打電話給前臺說房卡掉了。讓人過來給開門,前臺的人核實身份,她報了陸北堯的身份證號。 周西靠在門邊,低頭看著地毯上的紋路。 客房服務員很快就趕到了,拿著總卡,打量周西。 “我家那位睡實了,叫不醒。”周西靠在門邊,拿出口罩戴上,語調平靜溫柔,“我出來拿個東西,風就把門吹上了。房卡在房間里,辛苦你們跑一趟,麻煩了。” 客房服務員打開門,說道,“不客氣。” 還要觀察周西,身后就有人喊,她來不及多打量便轉身走了。 周西進門,厚厚的窗簾拉的嚴實,房間里一片昏暗,她反手關上門才去開燈。 這家酒店規格一般,設施簡陋,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人。 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周西盯著床上的陸北堯,往里面走。被子規整蓋在他的胸口,他把手搭在額頭上睡覺,眉頭緊皺。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關節清晰,又瘦了很多。冷肅線條延伸到腕骨,戴著舊款手表,還是周西送他的那個。 襯衣式睡衣領口散開,能看到紗布的一角,暗沉的紅。 周西環顧四周,垃圾桶里扔著沾滿血的紗布,觸目驚心,那都是陸北堯的血,他到底受了多嚴重的傷?曾經陸北堯拍戲也受傷,每次都是周西事后才知道。看到他的疤追問,他迫不得已承認。 她強忍下瘋狂跳動的心臟,走到床前。 陸北堯昨晚為什么不說?他就那么喜歡硬扛么?他受傷還開車,他活膩了么?他不怕死么? 周西看了新聞,為什么沒有在意?因為她不敢也不能想。 “陸北堯?”周西開口,淚就滾了下來。她慌忙抬手擦,她想質問陸北堯,是不是想死?他到底想干什么? 陸北堯沒動,也沒醒。她想去拉陸北堯的衣領,問他到底想干什么。摸到了guntang的肌膚,灼燒著周西的手。 他發燒了。 第72章 他們在一起太久了, 久到不知道離開對方后,生活該如何繼續。 周西從來沒有想過,陸北堯會先走。 他若先走, 周西該怎么辦? 他們認識這么久,總是陸北堯照顧她。可陸北堯不是神仙, 他也會生病, 也會脆弱,他也會不堪重負被壓垮。 周西飛奔出去叫秦怡,她慌的大腦一片空白,陸北堯會不會死? “發生了什么事?”胡應卿出門就撞上周西滿臉淚。 “幫個忙。”周西神經質的攥著手, 指尖顫抖, “他昏迷了。” 誰? 胡應卿進房間看到陸北堯就驚了, 這兩個人真是——無法可說,說出來全是臟話。 胡應卿上前檢查情況,周西一把拉住胡應卿,“你別碰他。” 胡應卿看了周西一眼, 他和周西搭檔兩部戲,這部戲里他又是亦師亦父的角色,自然把周西看做小輩, “我就是看一下什么情況,你緊張什么?” 周西松手。 秦怡也進了門, “怎么回事?” 胡應卿看到傷口就差不多都知道了,拿出手機打電話,“估計傷口感染引起的高燒, 去醫院吧。” 周西連忙去找衣服給陸北堯穿,給他扣扣子的時候,陸北堯突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清醒,周西心臟狠狠一跳看過去,陸北堯睜開泛紅的眼盯著周西幾秒,“寶寶。” 周西的手頓住。 他燒糊涂了,叫了一聲后唇角上揚,硬湊過去親到周西的下巴上,臉埋在周西的脖子上,淚就滾了出來,呢喃般,“西西。” 他渾身熾熱guntang,周西遲疑貼上他的肌膚,順勢攬住他的肩膀。 “等你清醒,我再跟你算賬。” 周西把他的大衣扣子扣上,陸北堯已經燒的昏迷不醒,拉住了周西的手。不能叫救護車,她和陸北堯并沒有公開,現在這事兒很復雜,一旦傳出去估計又要大鬧,腥風血雨。 “車在樓下,走后門。”胡應卿過來幫忙扛起陸北堯,說道,“走吧。” 周西抿了抿嘴唇,“謝謝。” 胡應卿動作飛快,他混圈多年,團隊做事老成。他們迅速清場,把陸北堯送到了醫院。 胡應卿聯系經紀人安排醫院那邊,做好保密工作。 陸北堯確實是因為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他已經燒到了四十度,成年人的四十度,再燒就傻了。 醫院擔心有其他并發癥,就抽血化驗,護士翻開他的袖子。周西看到他手臂內側的疤,她咬了下牙,還筆直的站著。 她和陸北堯同居這么多年,一直睡在一起,怎么會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這些疤都是新的。 護士抽完血,讓周西幫忙按棉簽。 陸北堯的手臂修長,肌理分明,周西看著他手臂內側的疤。新舊交疊,深深淺淺的痕跡。他還在昏迷,眉頭緊皺。 他們都是病人。 無藥可救。 很快護士就回來給他掛上吊水,周西把沾了血的棉簽扔進垃圾桶,轉身對上胡應卿探究的眼。 “今天還能拍嗎?”胡應卿單手插兜靠在一邊的墻上。 周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她深吸氣一口氣,揉了揉眉心,“你有煙嗎?” 胡應卿轉身往步梯方向走,周西跟在他后面,兩個人順著步梯走上天臺。天臺風很大,卷起雪花,暴雪已經停了,寒風呼嘯。 胡應卿遞給她一支煙,周西就不會抽煙。【公/眾/號:xnttaa】 胡應卿拿出打火機給她點上,周西嗆的眼淚都出來了。 “不會抽煙就不要強行學了,不是什么好東西。”胡應卿點了一支煙眺望遠處,許久后才回頭看周西,周西蹲在地上,下巴抵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們,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我不是窺探你的隱私。”胡應卿嘆口氣,說道,“我們這個行業,很容易打造人設,人設下的真實,大家往往會忽略掉,以至于產生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整個城市被大雪覆蓋,天地一片絢白。周西抬起眼看天空,許久后說道,“我十九歲認識他,一見鐘情,我追求的他。” “后來我們在一起了。” “那場網絡暴力——我真的扛不住,我太累了,我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她把臉埋在膝蓋里,“不怪陸北堯,我不知道該怪誰。我不夠堅強,陸北堯太紅了,粉絲數量龐大。” 所以,陸北堯干脆利落的半退圈,他怕周西再受到傷害。 所以,周西才瘋狂的學習演技,逼著自己拼命,她想趕快強大起來。 胡應卿又抽了一口煙,風吹過,吹落了煙灰。沸沸揚揚蕩在空氣中,又緩緩落下,沉入白雪。 這種感情他不曾體會過,誰都沒錯,就是覺得日子真他媽的難。 胡應卿一支煙抽完,按滅,捏著煙頭。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些羨慕。 “看你的取舍了,選擇你想要的,不后悔就行。我不太在意粉絲,每個人都應該把重心放到自己的生活上,粉絲和明星大概就是甲方乙方的關系吧。”胡應卿嘆口氣,說道,“你的病現在好了嗎?” 周西點頭隨即又搖頭。 精神分裂需要終身吃藥,好不了,隨時都可能發作。 “人生看起來很長,其實也很短暫。就這么短短幾十年,走出去,我們在這個世界上不會留下任何東西,我們也不會再擁有任何東西。父母親人愛人孩子,都會離你而去。人生本來就是失去的過程,等離開那一刻,所有人都一無所有,本來就一無所有。”胡應卿單手插兜,頓了下,道,“珍惜眼前人吧。” 周西抬眼,片刻后道,“謝謝師父。” 戲里,她叫他師父。 “如果你覺得當前的事過不去,你拉開三年五年或者十年,站在那個時間點再回頭看現在。”胡應卿看著遠處,嘆了一口氣,“放寬心,活一天快樂一天,不后悔就好。” 在這個圈子里,想完全心理健康那心得多大?那得多灑脫? “站在輿論中心,無論怎么做都會有不同的聲音。我曾經也深受其擾,為什么我不能做到完美?我酗酒抽煙把自己困在黑暗中無法掙脫,游走在失控的邊緣。”胡應卿嗤笑一聲,道,“走出來后再回頭看,那都是什么事?人哪有完美的?只要不違法不碰觸道德底線保持著善良,就沒有對不起他們。人生這么長,每個人都是過客。在意想在意的,其他的都隨緣吧。” “我跟導演商量,今天先拍別人,你調整下狀態。” 胡應卿離開。 風吹滅了剩余的半截煙,許久后,周西把口罩拉回去戴好。攥緊煙頭,起身離開天臺。她去洗手間把手洗干凈,走回病房。 陸北堯還在睡,點滴一點點落入他的身體。 周西握住了陸北堯的手,他的手指冰涼潮濕。剛剛退燒,汗意濃重。許久后,周西跟他十指交扣。 周西走在陸北堯曾經的路上,他們把對方的苦吃了個遍。 真刺激,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