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縱使疑惑，卻也沒多追問，只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那待會兒煮好了粥，我去叫你們?！?/br>
    “好。”……

    霍銀汀緩步走向庭院，有風襲來，庭院里的桂樹枝葉搖曳，她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屋頂上望天的裴翊，黑衣颯颯，依舊是記憶里最冷峻瀟灑的模樣。

    “早啊?！?/br>
    裴翊聞聲垂眸，一望見她，眉眼間便有了笑意：“早?！?/br>
    “天才剛亮，怎么不多睡會兒了？”

    “已經睡夠了。”

    她沉默半晌，忽而一笑，縱身一躍輕輕巧巧飛上了屋頂，與他并肩而坐。

    裴翊低聲道：“尹云他……”

    “尹云在后廚，說要做早飯，再給你煲點湯，所以暫時不會過來?！?/br>
    裴翊手指攥攏，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卻凝著在了她頸部尚未完全消失的傷疤處。

    是了，他昨晚還聽尹云提到過，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用柳葉鏢傷了她。

    “……抱歉。”

    霍銀汀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笑了笑：“我在這個世界是雀靈，自愈能力很強，這點小傷沒關系。”

    “就算如此，也最好永遠都不要受傷?！?/br>
    這是他最發自內心的愿望。

    “有你在，我已經很幸運了。”霍銀汀道，“我明白，你受的罪，遠比我要多得多?！?/br>
    但這些原本不是他的責任，他沒必要踏上這條荊棘叢生的路，而且還別無所圖。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裴翊微瞇起那雙好看的眼睛，語氣低沉和緩。

    他說：“你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br>
    “什么私心？”

    裴翊迎著她的注視，無言許久，平靜轉開了目光。

    陽光融進他漆黑的瞳仁，深深淺淺蕩起溫柔漣漪，他嘆息一聲，聲音漸輕，如同夢境到來時的渺遠絮語。

    “我這輩子無牽無掛的，去哪都無所謂，生死也不重要，唯一舍不得的，是……”他頓了頓，而后又微笑道，“我二十六歲那年，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我想讓她得償所愿，平安度過一生，不要再在異世界里顛沛流離。”

    他發過誓了，為了達成這個愿望，可以不惜代價。

    霍銀汀的眼睛里，瞬間有金芒亮起，只一霎就消失，那是雀靈在極度緊張的時刻，才會出現的痕跡。

    她搭在瓦片邊緣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好像是聽錯了?！彼粗肷?，面無表情地反問，“裴翊，你這是在……和我告白？”

    裴翊輕笑：“我知道，說這種話沒有意義，但總好過一直欺騙你，對吧？”

    不想欺騙她，也不想再欺騙自己，喜歡就是喜歡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決定要逃避。

    “銀汀，你不屬于這里，你應該有更好的人生?！?/br>
    “我不奢求能有更好的人生?！被翥y汀低下頭去，握緊他的手，她緩聲道，“我還不知要穿越多久，或許將來穿越到某個地方，任務失敗了，就永遠留在那里了，也算是個結局?！?/br>
    如果這是命，她就坦然認命，也沒什么可怕的。

    “可我想給你一個圓滿的結局，你該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就現在。”

    “……現在？”心底警兆頓生，霍銀汀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又驚又疑，“我怎么回去？這個世界的任務還沒有做完?！?/br>
    “系統的任務要求，是保護尹云，助其完成心愿?！迸狁闯谅暯忉專耙朴袃蓚€心愿，一是與師哥團聚，二是替師父報仇——前者你已經完成了，后面的事由我負責?！?/br>
    “你是不可能替我完成任務的，系統不會允許?！?/br>
    “系統已經允許了。”

    “……”

    霍銀汀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但頸間的吊墜不斷發燙，光芒逐漸強烈，仿佛在印證裴翊所言屬實。

    她不安起來：“這是怎么回事？任務怎么可以中途變更？”

    與此同時，久違的綠色提示框再度出現在眼前。

    【系統提示：[皇城驚魂]上卷任務成功?！?/br>
    上卷？

    她下意識更加攥緊了裴翊的手，嗓音一時發顫：“為什么始終不肯跟我講實話？你到底跟系統做了什么交易？”

    裴翊沉默。

    “裴翊！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讓你代替算怎么個道理？”

    最后這句話，因情緒激動，幾乎出現了破音。

    “……的確沒有道理?！迸狁吹偷蛻艘宦?，“但這世間有許多事，本就不需要什么道理?！?/br>
    就像他遇見她，又像他愛上她。

    只可惜每一次重逢，都是分離的序曲。

    話音未落，他驀然傾身上前，用力將她摟進懷里，他吻著她的長發，眼眶通紅，幾欲落淚。

    “銀汀?！彼谒呡p喚，“我會告訴尹云，你去云游四海了，也會保護好他，直到給他師父報仇雪恨。”

    “還有……回去你的世界，好好過完這輩子，從今往后，就當我已經死了?！?/br>
    霍銀汀語聲哽咽，她甚至來不及回答他一句，只覺眼前黑暗襲來，他指尖的溫度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徹骨寒涼。

    她再次陷入了永不醒來的深沉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　　裴翊跟系統做了交易，代替小霍的位置替她去完成任務，自然也會為她承擔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