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愣了一下，說：“還行啊，怎么了？”

    “別提了，剛我和小白不是進去看他么, 結(jié)果凈我們倆說話了, 他要么不搭腔, 要么就只會嗯, 一個字兩個字地蹦，你別提多尷尬了。”

    肖遙一聽就笑了，說：“他這人就這樣，不怎么愛說話的。”

    “所以我問問你啊，他是對生人這樣呢，還是對誰都這樣呢，要是熟了也這樣，這樣的男人再好也不能要啊，這不是搞家庭冷暴力么！”

    肖遙就說：“其實我覺得還行，不至于說不理人，可能你們是女孩子，他不知道跟你們說什么吧，據(jù)我了解，他跟女性打交道的經(jīng)驗應(yīng)該不多。”

    “本來我們就是看中他這一點啊，不像別的貴公子花的不行，不過他這人也太冷了，這樣吧，小肖啊，你看咱們都是同事，小白呢，暗戀了好多年了，也不容易，女孩子的青春寶貴著呢，你幫她探探口風(fēng)，問問周總對她是個什么印象，行吧？”

    肖遙點頭：“我盡量問問吧。”

    柳鶯鶯嘆了一口氣，說：“你說我這cao的是哪門子的心呦。”

    肖遙看著柳鶯鶯一搖三擺地去了，背影婀娜，外頭夕陽的余光照到廊下，西邊天上是一片泛著紫色的紅，太陽又要落山去了，新的夜晚又要來了。

    他就趕緊去找了招待所的工作人員，重新要了一床棉被，抱著回來。

    周海權(quán)見他抱著一床新棉被過來，也沒說什么，只給他挪了挪空。肖遙把被子放到床上，想起剛才柳鶯鶯跟他說的話，猶豫著怎么樣開口比較合適。他去做媒人，給周海權(quán)和白鳳梅牽線，好像總是怪怪的。

    結(jié)果不等他說話，周海權(quán)就說：“她們的話，你不要都聽。”

    “嗯？”肖遙扭過頭來，看向周海權(quán)，說 ：“你知道她喊我過去說什么呀？”

    周海權(quán)說：“你告訴她們，我有對象，她們不就不會煩你了。”

    肖遙笑了笑，雙手插進兜里，垂著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趾頭，才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腳：“你為什么不喜歡小白呢，不給個機會？”

    “嗯，不給。”

    其實這也是意料當(dāng)中的事，周海權(quán)拒絕誰他都不意外，畢竟身家在那擺著，年輕有為又多金，還有個驢玩意，硬件軟件都過硬，不管單從外加條件來看還是從本人條件來看，周海權(quán)都是萬一挑一的男人。他只是替白鳳梅感到可惜，可是仔細(xì)想一想，趙梨華不是更可惜么？

    肖遙就彎下腰，從包里拿出一雙新襪子穿上，他還帶了雙新鞋子，坐在床邊試了試，可能棉襪子有點厚，穿的時候有點擠腳，明明買的時候試穿的時候正正好的。

    天色已經(jīng)慢慢黑下來了，肖遙蹲在地上穿鞋帶，房間里靜謐的很，都能聽到隔壁的說話聲，他感覺好像有一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看，盯得他渾身不自在，最后實在忍不住了，就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周海權(quán)正在看手機，手機屏幕照亮了他堅毅的眉眼。

    外頭有人通知說要吃晚飯了，肖遙便站起來，卻聽周海權(quán)說：“咱們一塊。”

    “我還是給你帶吧，”肖遙說，“外頭很冷的。”

    “已經(jīng)好了。”周海權(quán)說著便掀開被子開始穿衣服，肖遙正想著自己要不要回避，結(jié)果周海權(quán)并沒有將睡衣脫下來，而是直接在外頭套上了褲子和羽絨服，等他穿好鞋，兩個人便一起出了門。

    大家三三兩兩地往小學(xué)去，他們這幾天都是在小學(xué)吃飯的，當(dāng)?shù)卣o他們請了兩個師傅，在cao場的一角搭了個棚，支了兩口大鍋，做的飯菜雖然不精致，但味道很贊，就是來回吃飯有些麻煩。天剛黑，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走到一個小賣部的時候，周海權(quán)進去買了一盒煙。

    “抽么？”周海權(quán)掏出一支煙，正要往嘴里放，突然又遞向肖遙。

    肖遙搖頭，周海權(quán)就說：“忘了，你們愛惜嗓子，不抽煙。”

    他說著便自己點了，打火機的光照亮了他的眉眼，肖遙雙手插在兜里，說：“我以前一直以為你不抽煙的。”

    “抽的比較少，”周海權(quán)說著彈了一下煙灰，問，“討厭抽煙的人么？”

    肖遙搖搖頭，他不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自己在青春期叛逆的時候也嘗試著抽過幾根，覺得沒什么意思。

    他們倆繼續(xù)往前走，后面忽然來了一輛摩托車，車燈特別亮，肖遙看見他和周海權(quán)的影子映在前面的地上，大概影子是放大了數(shù)倍的，周海權(quán)竟然比他魁梧那么多，也高那么多。他正這么想著，周海權(quán)忽然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往里攏了一下，摩托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去，開的并不快，但還是驚的前面的幾個女孩子驚叫著逃開，年輕女人的笑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放肆，鶯鶯燕燕的旖旎明亮。

    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是大晴天，演出應(yīng)該能準(zhǔn)時進行了，物資都已經(jīng)發(fā)放完了，就剩下這場文藝演出，等演出完，他們就能離開楊樹鄉(xiāng)，趕赴下一個地點了。

    “跟周總提了么？”

    柳鶯鶯吃完晚飯回去的路上輕聲問他。

    “他說他有對象了。”肖遙說。

    “你不是說他沒有么？”

    肖遙略有些尷尬：“其實我對他也不是特別了解。”

    柳鶯鶯很聰明，嘆了一口氣說：“十有八九是找了個理由拒絕掉了，不過也在意料之中，肖遙，這事，可別跟團里其他人說，有些人嘴碎著呢。”

    肖遙點點頭，說：“剛才吃飯的時候，一直跟白鳳梅說話的那個，是誰啊？”

    柳鶯鶯噗嗤一聲就笑了，說：“你沒認(rèn)出來？就是咱們剛來那天晚上，鄒團長讓小白給他端酒那個張主任啊。”

    “啊？”肖遙說，“他們倆……”

    “沒戲，”柳鶯鶯說：“他一個鄉(xiāng)級干部，小白哪看得上，再說了，也不是一個地方的人啊，異地戀最不靠譜了。”

    “其實只要人好，自己又喜歡，其他的都能慢慢解決吧。”肖遙說。

    “你呀，一看就太年輕了，”柳鶯鶯說著看了他一眼：“不過話說回來，你呢，有女朋友么，或者男朋友？”

    他們搞藝術(shù)的，對同性戀都見怪不怪了，因為職業(yè)關(guān)系，見過不少，何況如今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呢，她只是沒摸清肖遙的性取向，因為看他不管是看男人還是看女人，眼里都沒有色氣。

    肖遙說：“沒有。”他也不想說太多，怕被柳鶯鶯摸清他的底細(xì)，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不希望因此影響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柳鶯鶯感受到了他的抗拒，笑了笑，便沒有再問了，拉著他去看他們的化妝間。

    明天就要演出了，學(xué)校給他們騰出一間教室，專門作為演職人員的后臺，他們演出需要的一切機器設(shè)備，服化道等等全在里頭，已經(jīng)歸置好了。條件簡陋，請來的化妝師只有兩個，沈星之怕肖遙是新人，得不到重視，所以專門拜托了柳鶯鶯，到時候幫他畫畫。柳鶯鶯也是唱旦角的，她嫌化妝師沒有自己了解自己，都是自己畫：“還是得學(xué)著自己畫，一來省錢省事，二來，自己的臉自己畫，心里最踏實。”

    肖遙以前其實也學(xué)過化昆曲妝，只是未得精髓。戲曲化妝一般有八個步驟，他比較會的是前四個，拍彩，拍紅，定妝，掃紅，這些不需要多精細(xì)的手法，后面的畫眼，畫眉，畫元寶嘴和勒頭戴頭面才是細(xì)致活，唱戲的，靈氣精髓便在眉眼上。

    “你的頭面是這個？”柳鶯鶯看了看，說 ：“挺好看的。”

    不過她以為沈星之會給他這個寶貝徒弟什么精致的頭面呢，不過是市面上很容易買到的便宜貨，點翠是假的，用的是鵝毛染的，她這個內(nèi)行人，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肖遙還是愛惜的跟什么似的，因為他聽說他們這個行當(dāng)，最貴的就是頭面，他這個頭面他雖然不知道值多少錢，但愛惜點總是沒有錯的。萬一和他師兄蘇括戴的那個值幾十萬，又是老古董，弄壞他可就賠不起啦。

    他把明天演出的服裝和頭面都檢查了一遍，鎖好了箱子，這才和柳鶯鶯一起出來，cao場上有輛車開著大燈，一群男人在那打籃球，旁邊圍了一圈的人，這地方?jīng)]網(wǎng)絡(luò)沒電視的，實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打發(fā)時間的了。柳鶯鶯說：“咱們也過去看看。”

    “我不去了，我這就回去了。”

    “這么早就回去，也睡不著呀。”柳鶯鶯說，“他們打籃球呢，聽說有幾個打的特別好。”

    “不了，我想早點回去收拾收拾，洗洗衣服，你去看吧，我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