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添說她的時候，她好像有心靈感應，恰好就往他們這邊望了過來，一雙不大的杏眼不怒自威。

    何曦有些犯怵，直覺認為，她不是個好相處的上司，下意識低下頭，不敢看她。

    張慶添繼續給她介紹，“她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做事風風火火的，不喜歡別人和她頂嘴。你待會去到聽她話，千萬別多問，否則可能會挨罵?！?/br>
    何曦點頭，覺得碗里的炒飯實在干的沒法下咽，喝了兩口紫菜湯，便放下了筷。

    收拾好碗筷，張慶添領她到辦公室門口，簡單交代兩句，就先行離開了。

    他上班的地方在隔壁棟，離何曦這兒有些距離。

    何曦觀察了一下周圍，這兒應該是個車間，四周放著很多機器，一踏進去就能聽到機器運轉的嗡嗡聲，很多本地人站在機器旁，邊工作邊交談著什么。

    而她所在的辦公室，就在車間最末端，里面設有幾張辦公桌，每臺辦公桌上放有一臺電腦，一臺有線電話，外加一摞文件。

    辦公室人不多，除了她直屬上司周明英，還有兩個也是女的，一個瘦瘦高高，看著年齡和何曦不相上下，另一個，約摸三十多歲，圓臉，身材微胖，兩人都在埋頭敲電腦，完全沒有察覺到何曦進來。

    周明英倒是發現了她，指了指最靠近門口的一張辦公桌，“何曦是吧？你先坐那兒，看看桌子上的文件?！?/br>
    辦公桌許是很久沒人坐，已經染了塵，何曦想拿紙擦拭，周明英這時望了過來，目光似有不滿。

    何曦一愣，忙把紙巾收回口袋，坐下來，開始翻看桌上的文件。

    文件內容很簡單，不，很深奧，深奧到何曦研究半天，都不知道里面在寫些什么。

    有中文，繁體的；有英文，何曦不認識的；還有圖案，不知道干嘛的；何曦唯一認識的，可能就是色條，用標準的語言，或許應該叫色卡。

    但何曦是普通高中畢業，家庭條件使然，她沒有機會去學習與繪畫有關的東西，所以顏色這塊對她來說，可謂是盲點，何況上面寫的還是英文。

    何曦只能憑借幾個red，blue，white猜測，這大概屬于哪個色系，細節的，何曦就弄不明白了，抬頭看一眼周明英，她正一邊翻資料，一邊敲電腦，神情看起來十分煩躁。

    何曦想到張慶添的話，有些不敢開口問，拿出手機，調出詞典，打算一個個查這些單詞的含義。

    被周明英發現，面露不悅：“何曦，我不管你在國內是怎么上班的，但既然來了這里，就要遵守這里的規則。”

    她指了指何曦的手機，“這里上班是不給玩手機的，麻煩你給我收起來。”

    何曦自知理虧，忙把手機收進口袋。

    辦公室另外兩個女的，見何曦一來就被訓，皆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仿佛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默契，只一眼，就又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周明英抱來一沓資料，重重地扔在何曦面前：“把這些整理一下。”

    何曦瞥了眼，是一個個透明文件袋，袋子里裝著一頁紙和一截兒用裝訂機與紙訂在一起布料，紙上是一個表格，表格上有客戶，時間和幾大行何曦壓根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數字。

    何曦翻了幾袋，感覺時間規律比較明顯，就按照時間規律，一一分類，半個鐘，終于弄好，回頭看一眼她直屬上司，依舊在埋頭苦干。

    確保文件沒有被弄亂，且順序規整沒有錯亂的情況下，她終于開口與她說了第一句話，“周姐，整理好了?！?/br>
    何曦小心翼翼地把文件遞給她，她抬頭，一臉狐疑地看著何曦：“你怎么整理的？”

    “按照時間順序?！?/br>
    “誰讓你按時間順序整理了？”她把文件重重地拍回桌面，“我是讓你按照客戶分類！”

    何曦：“……”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有什么資格替我?！?/br>
    何曦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在周明英的眼里，或許就是個意圖篡位的亂臣賊子，她理所當然對她產生了厭煩和戒備。

    這并非何曦所愿，甚至在今早見到張慶添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更加不知道，她來這里，是為了給她當“備胎”。

    她不知道周明英這是不是在故意刁難，但她明白，身為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她沒有資格反駁。

    “我這就重新整理?！?/br>
    收拾好情緒，按照周明英的要求，將那沓資料重新規整。

    資料的分量不小，何曦埋頭整理期間，周明英接了個電話，拿著一袋銀光閃閃顆粒狀的東西，匆匆出了辦公室。

    何曦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下來，坐在她右側，年齡稍大的女士拿筆敲了敲桌面，小聲與何曦說：“她更年期到了，每天都這么咋咋呼呼的，你左耳聽右耳出就是了?！?/br>
    何曦輕輕點頭，她舉起脖子上掛的胸牌，自我介紹：“羅錦華，湖南人，工作性質和你差不多，我主要負責產品后期的大批生產，你負責的是產品細節方面?！?/br>
    何曦想到那天跟她一起逛街的女孩，疑惑道：“錦繡姐是您……”

    “我meimei?！彼噶酥负侮厍懊婺菑堔k公桌與她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她是我們辦公室的翻譯，本地人，以后你有什么不懂，需要翻譯的地方可以問她?！?/br>
    她皮膚比何曦之前見到的本地人白，而且五官也沒這么深邃，長得也比較高，和中國人相貌特征很相符，何曦還以為她是中國人，沒想到竟是本地人。

    “你好?！焙侮馗蛘泻簟?/br>
    “你好。”她回頭朝何曦一笑，用一口不算太流利，但很清晰的中文說：“我沒有中文名，柬名你可能記不住，跟他們一樣叫我小楊就可以了?！?/br>
    既然沒有中文名，她口中的“yang”可能也不是何曦想的那個姓氏楊，何曦默默記住了讀音，自我介紹說：“我叫何曦，奈何的何，晨曦的曦?！?/br>
    她笑：“我知道，之前有人和我說過，我在給你做工牌?！?/br>
    何曦果然看到她桌上放著掛工作牌的帶子，笑了笑，羅錦華說：“她負責本地人的工資和統籌?！?/br>
    又指著辦公室最左邊過道的一道小門，“那里本來還有兩個本地人，但今天周末，她們放假，明天你就可以看到了。你以后可能會和她們兩接觸比較多?！?/br>
    “她們都會說中文？”

    羅錦華搖搖頭：“不會，只能聽懂簡單的‘你好’、‘謝謝’，但其中一個懂幾句英文，你英語好的話，可以和她交流?！?/br>
    何曦英語并不好，至少沒有自信能夠做到能用英語交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