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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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所及,皆是不平整的泥路,車輪滾過,塵土飛揚。 兩旁的建筑,多是兩三層平樓結(jié)構(gòu),修了半邊斜頂,有些是商鋪,有些是住宅,門前擺有小攤,也有不少在修整…… 準(zhǔn)確地說,她并不知道那是不是在整修,堆著泥沙和磚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輛挖掘機(jī),倒不見有動工的人。 路上以摩托、貨車居多,像何曦坐的這種中型小巴車,少之又少。 超載黨,飛車黨,隨處可見。 一眼望去,像極了國內(nèi)設(shè)施和環(huán)境都還有些糟糕的七八十年代。 車開這么久,沒看到一盞紅綠燈,交通堵塞極其嚴(yán)重,加上司機(jī)車技感人,急剎五六次,何曦被顛的七葷八素,胃里也翻滾的厲害。 車上沒有一個熟人,加之剛才已經(jīng)讓很多人不滿,想求助顯然不可能,她強忍著,從包里抽出兩張紙巾捂住口鼻,又吃了一顆坐飛機(jī)時吃的酸梅糖,總算好受了些。 就這樣晃了四十分鐘,有兩夫妻提前下車,何曦終于有了坐的地方,胃里依舊翻滾,她趴在前面的座椅上,咬唇忍著。 半個小時后,終于挨到了目的地,同行伙伴如同監(jiān)獄放風(fēng)般,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何曦最后一個下車,走的時候,聽見前面的人說,下午車會在這里等他們。 何曦有點路癡,怕記不住地兒,索性拿出手機(jī),想照個周圍的建筑,以便下午好找。 剛打開相機(jī),還沒按下快門,就感覺到肩膀就被人輕拍了兩下。 她轉(zhuǎn)頭一看,穿著黑色運動裝的顧景洲,站在了她身后。 “這里有點亂,最好不要在路上玩手機(jī)。”他提醒道,指了指旁邊的店鋪,“要實在有事,可以進(jìn)里面。” 他語氣聽起來很嚴(yán)肅,并不像是單純不喜歡別人上街玩手機(jī)這么簡單,而是有別的理由,何曦一時也沒琢磨透,但初來乍到,聽話總是沒錯的,她連忙把手機(jī)塞回包包。 “您一早就到了?”何曦輕聲問。 他穿的很休閑,黑色冰絲運動裝,白色運動鞋,一手抓著手機(jī),另一只手抄在口袋,也沒背昨天戴志豪說的要送去修的小吉他。 “沒到多久。”他說,“只是先把吉他送去琴行的功夫。” 何曦就說怎么沒看到,原來已經(jīng)送去修了,正要說點什么,胃里突然一陣翻滾,她當(dāng)下連招呼也顧不上,捂著嘴,有些痛苦地蹲在了路邊垃圾堆旁。 顧景洲見狀,眉心微擰,“你暈車?” 何曦倒了幾陣酸水,面色蒼白地點頭。 又怕他嫌自己麻煩,忙說:“我蹲一會兒就好。” 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時候最難受,顧景洲也深有體會,過去把她肩上的挎包接過來,問她:“帶水了嗎?” 何曦點頭,顧景洲從她包里拿了水給她,“先喝點,漱漱口。一會兒我?guī)闳ベI暈車藥。” 已經(jīng)不在車上,暈車藥顯然有些雞肋。 “我一會兒就好。”她說,含了口水在嘴里,漱了下口,吐掉,又喝了兩三口下肚,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站起來朝顧景洲笑:“我好了。我們走吧。” 顧景洲第一次見這么固執(zhí)倔強的女孩,明明難受卻還裝作若無其事。 今天是他與她的第二次見面,他不想給她留個古板難相處的印象,沒拆穿她。 “那先帶你去吃飯。” 他說,走在了她前面。 何曦感覺到他好像有點兒不高興,但又不知道為什么,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自顧自地找著話題。 “洲哥,我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飯?zhí)贸赃^了。” 顧景洲腳步一頓,暗想,就飯?zhí)媚遣松齽倎砭湍艹缘孟氯ィ拐媸浅龊跛饬稀?/br> 何曦揣摩不透他的意思,有些忐忑:“您……沒吃?” 顧景洲還未應(yīng)答,就見女孩摸著腦袋說:“那我陪您吃點。” “飯?zhí)糜谐燥枺俊?/br> 顧景洲與她并排走在一起,她年齡不大,但還挺高,看起來很瘦,長相清秀,扎著馬尾,背著挎包,像極了國內(nèi)朝氣蓬勃的大學(xué)生。 顧景洲不由地感慨,年輕真好。 “沒吃飽,但也差不多。”她說,她現(xiàn)在胃里還有些難受,其實根本吃不下東西。 “那就喝點熱湯,胃里好受些。” 顧景洲帶她進(jìn)了一家面館,同樣是國人開的,里面坐的也都是中國人,一進(jìn)去就能聽到他們用中文在聊天,何曦感到莫名的親切。 顧景洲把菜單遞給她,“看看想吃什么。” 菜色不多,左右不過牛rou面、海鮮面、意面爾爾,圖片后面有一排美金標(biāo)注的價格。 何曦在腦海里迅速把美金兌換成人民幣,感覺有點小貴,便隨手指了個最便宜的番茄雞蛋面,3.5美金。 顧景洲看在眼里,也不說破,點了自己想吃的之后,就把菜單交還給老板。 “這里是中華一條街,店基本是中國人開的,我們平常買東西,去的就是對面那家中國超市。”他隔著玻璃窗往外指。 何曦扭頭一看,果真看到有很多掛著中文招牌的店鋪,剛剛來的時候,似乎還瞄到一個很醒目的建筑。 “那個十字形圓頂?shù)姆ㄊ浇ㄖ俊?/br> 國內(nèi)很多超市都開在商業(yè)廣場,并且獨占一棟大廈。 顧景洲搖頭失笑:“不是,那個是中央市場,里面多是賣珠寶首飾的。外圍倒是有很多攤販,賣各種蔬菜、水果、小吃,也有衣服和日用品……待會帶你去看看。” 何曦感到自己對這兒真是一無所知,不由地抿了抿唇,顧景洲見她神情黯淡,暗猜她估計是想到家里了,拿了雙一次性筷子在她面前,問:“都想好要買什么了嗎?” 何曦嗯了聲,從挎包里翻出一張紙,揚了揚,“我都寫在上面了。” 顧景洲看她的眼神有點欲言又止,何曦疑惑:“怎么了?” 她垂眸看自己,坐姿端正,衣衫整潔,應(yīng)該不至于丟人吧。 顧景洲笑了下,店員遞過來一壺水,他順手倒了一杯給她,“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么認(rèn)真。” 張慶添昨晚估計也就這么隨口一說,沒想這姑娘會當(dāng)了真,果真列了個清單出來。 “給我看看?”他略朝她伸手。 畢竟是要他帶著去買的,何曦沒有猶豫就把紙條遞了過去。 顧景洲粗略掃了一眼,都是些日用品,紙巾、衣架、洗衣粉等。 “衣架可以不用,你衣櫥應(yīng)該有。” 他用指甲在衣架那一欄刮了一下。 “蚊帳你姐夫應(yīng)該給你買了。” “還有床單,公司的倉庫里有,回頭讓你姐夫帶你去領(lǐng)。” 他每說一句,就劃掉一行,到最后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日用品。 何曦有點不好意思:“衣櫥里的衣架都是塑料的,可能放的有些久了,昨晚晾衣服的時候,被我折斷了好幾個……” “還有蚊帳,我姐夫忘記買了,床單……” 她認(rèn)認(rèn)真真地解釋了很多,顧景洲聽著卻有點想笑,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單純認(rèn)真的孩子了,來了這里以后,滿腦子都是工作,賺錢,工作,賺錢,甚至沒有時間去思考。 并不是這里的工作真的有這么忙,而是,從精神上使人感到疲憊。 就仿佛,一年是過,十年也是過,無非就是重復(fù)那些無聊單調(diào)的日子罷了。 從未有人去在意這些生活細(xì)節(jié)。 何曦是個例外,也許是剛來,還不了解這邊情況的緣故。 顧景洲也沒打算說穿,聽她解釋的差不多,便道:“那待會我?guī)闳ベI。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價格可能會比國內(nèi)貴。” “啊?”何曦眉頭整個兒皺成了川字,“貴很多嗎?” “三五美金。” 貴三五美金?那不是貴二十到三十塊? “那算了。” 何曦拿出筆,默默把顧景洲剛用指甲點過的東西劃掉。 顧景洲這回真有些忍不住了,淡笑出聲。 何曦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沒辦法,她確實窮的響叮當(dāng),昨天翻了一下自己換的外幣,只有不到一百美金,不省著點用,真的撐不了多久。 過了會兒,顧景洲笑夠了,才說:“跟你開玩笑的,用不了這么多。” 何曦直直地看著他,顧景洲忍俊不禁,“很少有人跟你開玩笑?” “不是。”何曦把紙條塞進(jìn)挎包,也不看他,說:“只是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 “嗯?” “你給我的第一感覺,比較……” 她斟酌用詞,“正經(jīng)從容,不像是會拿人開玩笑的人。” “所以現(xiàn)在覺得我有些道貌岸然?”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隨口一說。 抬頭卻見他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被戲弄,臉剎那間漲紅,有些羞惱地咬住了下唇。 顧景洲享受此時的氣氛,卻也知道,凡事過猶不及,收起玩笑,接過店員送來的面食,端到她面前,問她:“能吃辣嗎?” 何曦?fù)u搖頭,“我在家吃的比較清淡。” 顧景洲笑,倒了一點麻油,兩勺辣椒進(jìn)自己碗里。 “不吃辣可能要錯過很多美食。”他說,“你可以試著吃一點。” “你姐夫就挺能吃辣的。” 何曦猶豫片刻,問他:“這里的飲食都很重口?” “不是,要看個人口味。像飯?zhí)茫厩鍦阉紶柍鰜泶蜓兰溃€是會點些味道濃的菜式。” 他抬頭與她對視,“你要適應(yīng)這里,最好能學(xué)會吃一點。” 何曦靜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她拿起勺子,往自己碗里,加了小半勺辣椒。 顧景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