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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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 巷子燈下,一個長發(fā)的高中女生背著個大書包,焦急等待著。 一見人出來,她忙迎了上去,對宇飛鞠了一躬道:“宇哥……”再一瞥黎青,被其冷淡的神色凍住,她舌頭就打了個磕巴:“青、青哥……” 黎青神色淡淡:“嗯” 宇飛沖女生安撫地笑了一下,踹了一腳那矮小個屁*股,慢慢悠悠道:“說吧。” 矮小個猶豫地看了眼那女生,心有不甘。 宇飛依舊帶著笑,輕佻不經(jīng)的聲音中卻有一絲森寒:“怎么?還要我?guī)湍阍倩貞浕貞浤銊傇诶镱^說了什么?” 矮小個驚恐地一哆嗦,想起了什么,咬唇對女生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來你們學(xué)校搗亂嚇人了。那一條路,以后你們可以走了。” 這人天生矮小,又穿著個上溪高中舊校服,不細(xì)看就一天生顯老的中學(xué)生。但一抬頭,真實年紀(jì)就露出來了。 喲呵,這刷綠漆裝嫩的老黃瓜都三十多了。 上溪高中在四線城市小縣城,經(jīng)濟(jì)不大發(fā)達(dá),治安相對較差,經(jīng)常有些魑魅魍魎冒出來。 這家伙是個漏x癖,最喜歡以自己高中生的身高,趁著保安不注意,扮高中生溜到學(xué)校里在下晚自習(xí)時嚇女生。 宇飛二人想教訓(xùn)這家伙很久了,今天總算在這家伙嚇那女生時,將人逮到了。經(jīng)過巷子里一番社會主義和諧的思想教育,這欺軟怕硬的家伙立即就老老實實了。 這會兒,他都不敢抬頭正眼看黎青和宇飛。 見這家伙露了臉道歉,這女生憋著一口氣消了,終于敢哭出聲了,拿書包砸了好幾下。 “死變態(tài)” “我打死你這個變態(tài)!” “讓你再嚇我們!” …… 高中生住宿生的書包里裝著飯盒課本,實在不輕。砸在那變態(tài)身上,砰砰砰——一下一下地悶響。 黎青始終神色漠然。 宇飛卻盯著女生,眼看著她砸了好幾下,出了氣后,抓住了她的書包,輕笑道:“行了,一個書包也不便宜,為了這渣滓,不值當(dāng)。” 女生氣勢一下就軟了,不再砸那變態(tài),朝宇飛道謝時臉就有些紅:“宇哥謝謝,青、青哥謝謝,今天要不是你們兩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黎青淡淡道:“不用。” 過于鋒利倔強的眉眼,令他神情看起來不免十分疏離冷漠。 女孩登時噤若寒蟬,心道這一位還是名不虛傳的可怕。 正抽著煙的宇飛出來打了圓場,摟著那變態(tài)肩膀,柔聲細(xì)語:“你呢,最好給我記住今天的話,否則下一次絕不只是一頓打,你的那玩意,就可以不用要了……” 老黃瓜成功嚇白了臉。 宇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還不給我滾。” 老黃瓜雙腿戰(zhàn)戰(zhàn),麻溜地滾了。 又看了眼那女生,宇飛細(xì)聲安慰:“行了,事情都解決了,沒事了就去上晚自習(xí)吧。晚了該耽誤宿管查寢了。” 女孩朝兩人鞠了一躬,走出幾步后,回頭又看了眼宇飛與黎青。 小縣城睡得都早。夜晚街巷很靜,兩人恰好并肩立在一處路燈下,那冷而白的光至頭頂照下,仿佛能投過其自我放逐疏離淡漠的荒蕪表相,照出兩個少年軀殼里的雪白靈魂。 上溪這地界生來混亂,輟學(xué)混社會的人實在太多太平凡。 但她覺得他們兩人是不一樣的。 等女生走了,宇飛吐了口煙圈,就笑黎青:“我說你這張冷臉能不能改改,人家小姑娘都被你嚇哭了。” 黎青不吭聲。 宇飛知道黎青性格,無奈地?fù)u頭笑:“剛才巷子里的人你認(rèn)識?” 他指的是黎青那一句看似威脅實則提醒的‘以后晚上別走這條道’。 黎青早年經(jīng)受過人生大變,很是遭了一些磨難,看過一些眉高眼低的冷眼與欺弱逞強的惡意,待人極其冷漠疏離。 這些年,他就沒發(fā)現(xiàn)黎青除了他外還有第二個親近的同齡人。 這是他頭一次主動和陌生人搭話。 黎青斂下眉目:“他是尚老師的兒子,剛從省一高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聽說他成績不錯,是省一高的年級前三,人挺好的……” “而且他只待三個月就會走的。” 黎青似有若無地補充道。 · 第二天是九月一號,上溪高中高二年紀(jì)正式開學(xué)。 九月的天溫度稍低,難得下起了微微細(xì)雨。尤其早上,天色籠著一層陰陰的水色,太適合睡懶覺了! 尚陽不負(fù)眾望地睡過了頭,趕在上課前十五分鐘才火急火燎出了門。 剛到學(xué)校門口,他就瞅見一個橫看豎看遠(yuǎn)看近看都像教導(dǎo)主任的中年禿頭男背著手,在學(xué)校大門口來回踱步,兇惡地挨個登記著遲到學(xué)生的姓名。 來者不善! 尚陽奔向大門的腳步就一個急剎車。 記了一籮筐遲到學(xué)生的教導(dǎo)主任,正志得意滿領(lǐng)著一眾學(xué)生會干部班師回朝時,就瞧見cao場邊緣的矮院墻上跳下來個蹬著黃色跑鞋的帥氣男生。 一眾學(xué)生會干部瞪大了眼。 教導(dǎo)主任更是瞪圓了眼。 那帥氣男生顯然也瞧見教導(dǎo)主任了,還沖教導(dǎo)主任揮了揮手,熱情洋溢地打了個招呼:“嗨……” 教導(dǎo)主任血壓上升,指著那男生手指抽搐:“你你你……” 帥氣男生一撩劉海,十分自戀地唉聲嘆氣:“小爺知道,小爺確實長得挺帥氣逼人的,這位地中海大叔也不用太沉溺于小爺?shù)膸洑馊蓊仯拥迷挾颊f不出來了。我也是會害羞得嘛……” 一眾學(xué)生會干部們嘴角抽搐。 教導(dǎo)主任的臉綠了:“他他他……” 帥氣男生沖教導(dǎo)主任做了個飛吻,然后撒著丫子,一頭扎進(jìn)了校園里。清晨校園晨風(fēng)卷來他的大笑的聲音:“我要上課了,咱們下次有機(jī)會再續(xù)前緣,塞油啦啦啦,地中海大叔……” 眾學(xué)生會干部吭哧吭哧憋笑憋得臉都綠了。 “!”教導(dǎo)主任氣得差點心肌梗塞:“抓抓抓……” 教導(dǎo)主任一聲狂吼:“給我抓住他!” 終于快憋不住大笑的學(xué)生們干部們?nèi)绲蒙饬睿桓C蜂追了上去:“哈哈哈哈哈哈……快停下,別跑,哈哈哈哈……” 跑在前頭的尚陽心道:不跑才是傻子呢。 他回頭做了個鬼臉,單手一撐,跳過了一樓的欄桿,一頭扎進(jìn)了高一要去開年級大會的浩浩湯湯隊伍里,往一個青春痘男生手里塞了一盒酸奶:“帥哥,看你今日面上紅光都要爆了,必有喜事降臨。請你喝酸奶。” 趁男生愣神之際,尚陽猴子似的竄到他身后,借著他身形阻擋,猴子似的迅速地穿行過隊伍,熟練地甩掉了尾隨者。 “老酸奶味道很好的,別浪費了。” 五分鐘后,尚陽死狗似的氣喘吁吁停了下來換氣。 他悲劇地性——迷路了! 四線城市縣城地價便宜,上溪高中教學(xué)質(zhì)量不咋地,學(xué)校倒是賊大。高三一班到底在哪個位置啊! 縮在高一隊伍旁邊,尚陽慢吞吞蹭著,準(zhǔn)備找個機(jī)會問路,耳朵里飄進(jìn)了一個熟悉的字眼。 “咱們班這個月的保護(hù)費交了吧?” “交了,親自交給老蔣的。他和宇飛還有黎青都熟,到時候會直接給他們。” “那行,這樣也好。花點錢以后也都不怕麻煩了。” “是啊,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攤上了呢……” “喂?同學(xué),你走不走了?” 尚陽被后面同學(xué)催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擋到別人路了。他忙道了個歉:“對不住,一時沒看道。”順便問了一句:“高二在哪棟樓?”然后順著熱心群眾指點的方向離開,內(nèi)心卻在狐疑。 黎青? 這貧困生不僅打架斗毆刺青抽煙,還收保護(hù)費? 經(jīng)過一番波折,尚陽在辦公室取了昨天報道寄存的書和箱子,終于趕到教室時,老師已經(jīng)到了小一會兒了。見尚陽是新同學(xué),老師沒說什么,讓他做了自我介紹,就先到最后一排坐下。 上溪高中學(xué)校不大,小縣城又天生沒啥新聞,八卦跑得比博爾特還快。僅僅過了一晚,全班都知道了新同學(xué)是個從省一高轉(zhuǎn)學(xué)來上溪高中的大傻子。 尚陽挎著書包,從教室中穿行過時,收獲了無數(shù)好奇參觀目光。 “就是他,省一高的?” “長得還挺帥的。” “……不過,他怎么要來上溪了?” “傻了唄……” 尚陽懶洋洋塌著肩膀,冷冷地橫了好幾個聲音很大的人一擊眼刀。 教室霎時一靜。 八卦戛然而止。 走到后座時,尚陽瞥見墻上上溪高中上學(xué)期期末考排名表貼了出來。 12年的時候,還沒那么多玻璃心的家長,要求不貼成績排名保護(hù)孩子自尊心。大部分高中每次月考都會將排名榜貼出來。 尚陽匆匆瞥了一眼。 最后一名是黎青。總分136,語文136、數(shù)學(xué)0、英語0、生物0、物理0、化學(xué)0。 尚陽眉頭煩躁地一皺。 敢情這家伙不僅打架斗毆刺青抽煙還缺考? 尚陽挎著單肩包,拖著行李箱,到了最后一排,看見旁邊的人就皺起了眉,站在原地不動了。 最后一排只坐了一個人——昨天燈下的美少年。 黎青。 清晨朝陽初生,略微潮氣的秋風(fēng)自窗戶里卷進(jìn)來,帶著隱約的桂花香,輕輕撩動了附近幾個同學(xué)的發(fā)絲。 黎青正坐姿端正地低著頭,寫著筆記。烏黑劉海被微微吹起,冷白面龐下五官鮮明出挑,眉目低垂,長長睫毛輕輕顫動,好看得如一副光鮮的雜志封面圖。 與他好看隨行的是其愈加冷漠疏離的態(tài)度。 尚陽想起路燈下那腰間一寸白,以及昨日心口被小錘敲得那一下,又想起這兩天的見聞…… 為什么同桌偏偏是他? 聽見動靜,黎青抬起頭,望見尚陽,他眉頭幾不可見皺了一下。 見尚陽遲疑不動,他挪了一下椅子,讓尚陽好進(jìn)去,還伸手要幫尚陽將書包和一箱子書挪了過去:“我?guī)汀?/br> 尚陽按住了書包和一箱子書:“不用。” 黎青抬頭看他。 尚陽單耳插著耳機(jī),單肩挎著背包,彎腰一只手拖著箱子,從黎青后邊上繞了過去。所有行李都和黎青隔了有三寸遠(yuǎn)。 幸好兩人在最后一排,位置夠?qū)挘駝t尚陽這行李箱還真過不去。 空氣無聲一凝。 黎青輕輕低斂下了眉目。 尚陽早過了覺得世界必須非黑即白的年紀(jì),就算是省一高,也有不少用著最新款手機(jī)騙貧困生補助,和收保護(hù)費搞校園霸凌的。 更何況出錢的是尚厚德,與他何干。 他只是莫名看黎青不順眼,如果看不順眼上溪這破高中和破地界。 忍過了這三個月就好了。 尚陽心想。 沉默籠罩著最后一排兩人,一個早自習(xí)很快過去。 第一節(jié)課前,黎青特地將名冊放在自己桌上,只挨了尚陽桌子一丁點邊緣,遞了一份班上人的名冊過去:“班上的老師的名冊。” 尚陽瞥了一眼,沒接:“不用。” 他沒打算在這破學(xué)校打持久戰(zhàn)。 好意被冰冷地扇了回來。黎青垂眸,將名冊收了回去。 尚陽插著耳機(jī),哼著周杰倫新歌,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濕巾,用力擦了擦與黎青桌子接壤的地方。 黎青瞥見這個細(xì)節(jié),抿了抿唇。 這一天,他都沒再找尚陽沒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