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許佳柔從陳姐家出來以后，還是渾渾噩噩的。

    誠然，陳姐說得是對的，站在一個普通的員工的立場，她說的完全沒有毛病。許佳柔也并不需要去承擔那份責任。

    職場上幾乎就是這樣，拿多少工資，承擔多大的責任。天塌下來有高層頂著，關底下員工什么事兒？

    可現在的情況，是高層管理全跑了，天整個兒砸在了他們員工頭上了。每一個催命一樣打過來的電話都是當年許佳柔用真誠和熱情以及曼莎的口碑換來的。

    客戶信任她，把錢交到了她的手上，才讓她的業績節節攀升，現在讓她做一個失信的人……

    “嘿，想什么呢？”吳莉莉高聲打斷了許佳柔的思緒，見她還有些迷茫的眼神望過來便指了指餐桌上的面，“一回來就發呆，再不吃要成一坨了。”

    不說還好，這么一提，許佳柔干脆放下了筷子，“你干過收了錢不辦事兒的事兒嗎？”

    吳莉莉皺著眉頭，“你問哪一年？”

    許佳柔哭笑不得，“你別這樣，莉莉姐。”

    吳莉莉吸了一口面條，“怎么說呢，咱們做銷售的，無論自己再怎么真誠，客戶買到手里的服務也好產品也好，都不可能像咱們銷售人員說的那樣完美，這是一個很無奈又很現實的情況。這種情況，我們作為銷售人員是無法通過自身的能力去改變的。說白了就是我們在交易完成前所做的一切保證，都是帶有一定的虛擬性和夸大的，就像這上面說的。”吳莉莉指了指方便面袋子上一行小字【一切以實物為準】。

    “吃了這么多年的紅燒牛rou面，你真的以為花兩塊五就能吃到牛rou嗎？”吳莉莉笑道，“你不必有負罪感，所有的交易都是在消費者或者說咱們的客戶覺得等價的基礎上才完成的。那么他們就相對的也選擇了承擔這個商品以后可能會帶來的風險。你大可不必因為公司沒有履行責任而自責。”

    許佳柔聽罷眨了眨眼睛，忽然低頭開始吃起了兩塊五的面條，在吳莉莉有些疑惑的想繼續進食時，卻見許佳柔一拍桌子，咽下面條，豪氣干云地吼了一聲，“不行！”

    言罷便鉆進了小屋里，關上門不出來了。

    夜里十一點，吳莉莉交待好了工作，碰上了出來喝水的許佳柔。

    “……不是，你渴也不能這么喝，驢都沒你這么飲的！”吳莉莉看著豪飲的許佳柔一把奪過了杯子，狐疑地看著臉上逐漸浮現出傻笑的許佳柔，感覺背后一陣小陰風，“大半夜的，別嚇唬人！”

    “我好像……想到辦法了。”許佳柔正要長篇大論，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這是那只用來聯系路航的手機，許佳柔幾乎是從一個傻乎乎的熊瞬間變成了一只小兔子，飛奔到沙發前，捧起手機還捋了下頭發，“歪，你開完會啦？”

    聲音之嗲，窮盡吳莉莉的想象力也無法理解，她焦躁的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

    路航的聲音略帶疲憊，帶著卻帶著一絲喜悅，“柔柔，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小福星:

    “還記得張總喝多了那天，咱們不是幫忙聯系到他的一個朋友來接嗎？”

    “他……”

    “那個來接的人就是我們之前一直想見卻沒有門路的那位魏總。今天在產品研討會上見了面，還聊了一會兒，這個機會都是因為你才得到的！”

    連日來的愁苦被這個好消息沖了個干凈，許佳柔驚喜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真的嗎？那談成了？”

    路航溫潤的聲音帶著笑意，“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終歸是好消息，柔柔，我……很想你。”

    許佳柔聽罷，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吳莉莉，吳莉莉趕緊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進屋去了。她把腦袋扎在沙發上的抱枕里，像個軟體生物一樣蠕動了幾下，才聲音很小的回了一句，“我也是……”

    “快了，我這里快忙完了。”

    許佳柔趁著這個空，急忙坦白從寬，“那個，我和你說個事兒，你先別生氣哈，就是我們總部臨時把我調回青市，然后我沒在合市了，我昨天和你發過消息的，你應該看到了吧。”

    大概是聽出來許佳柔說話越來越心虛，讓路航感受到上次鬧的別扭確實讓她意識到了，很多事情，他都愿意幫她分擔，“嗯，看到了，昨天太晚沒來得及回你。事情還順利嗎？”

    也許是今天一天的關于“銷售的意義”的討論給了她太大的沖擊，導致她現在聽到這種關心都有些溫暖的不真實，說話聲音略帶了些委屈的味道。

    “并沒有，感覺自己好像掉坑里了。”

    路航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能聽到他遠離了人群，說話的聲音也越發溫柔，“我能幫你做點什么？”

    “路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明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做了之后費力不討好也要去做，是不是很傻？”

    路航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她，“那你覺得做得對嗎？”

    “我覺得……”許佳柔遲疑起來，路航也不催她，她半晌才迷茫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如果不做，會不舒服。”

    路航：“曼莎出現危機了。”

    許佳柔：“！！！”

    不是疑問句，陳述的語氣，相當平靜的態度，證明路航知道的絕對比許佳柔想象的多，所以這才更讓許佳柔吃驚。

    “和你有關的事兒，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路航薄怒又無奈，“你就是個小騙子，說什么知道錯了，這次這么大的事情，還想自己扛著，不告訴我？”

    被識破的感覺并不糟糕，許佳柔只遲疑了片刻，便舒了一口氣，終于恢復了苦惱的樣子，“唉，你別生氣嘛，我只是不想你大老遠那么擔心嘛。”

    許佳柔輕易不撒嬌，這甜膩膩的嗓音配上甜膩膩的內容，讓路航瞬間失去了方向，他聲音略帶一絲沙啞，“賬等我回去算。至于你剛剛的問題，有沒有上下文可以讓我聯系一下？”

    許佳柔便把今天一天的收獲全和路航說了，“我現在很迷茫，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跨出去這一步，或者我做了，會不會有效果。”沒等到路航的回音，許佳柔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啰嗦，導致他睡著了？“你還在聽我說嗎？”

    “當然，”路航迅速給了回應，“我在想你剛剛說的，關于底層銷售人員的承諾信譽問題。吳學姐說得對，底層銷售人員確實對于決策者的決定影響不大，那為什么不能成為決策者呢？”

    許佳柔被路航這句話敲得腦子“嗡”了一聲。

    路航笑著給她鼓勁兒，“你的能力，我一直都是相信的。大學時的經歷，我也知道確實給你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是如果……柔柔，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許佳柔舔了舔干澀的唇，似乎還在思考。

    路航笑著安慰道：“成功了呢，我就做你背后的男人，陪著你，失敗了呢，你就做我背后的女人，養著你。血賺不虧哦，考慮看看？”

    略帶上揚的尾音有點不符合路航人設的俏皮，讓許佳柔一天的煩悶一掃而空，也讓她在迷茫中隱約看到了一束光，“謝謝你，有你真好。”

    “哦？路大師的心理教程很貴的，一句謝謝就完了？”

    “那……那我都以身相許了呀，還不夠嘛！”

    路航本就是逗逗她，剛想回話卻聽她帶著嬌羞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讓路航今晚睡不著的話，許佳柔說：“要不，我rou0償吧？”

    路航：“……”這個妖精！

    掛斷了路航的電話，許佳柔又支棱起來了，和吳莉莉打了招呼便鉆進屋里睡覺去了。睡前她暗暗做了個決定，路航說得對，或許她應該試試，成為一個合格的決策者。

    ※※※※※※※※※※※※※※※※※※※※

    滴，確認存活，祈求疫情快快過去，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