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著許佳柔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長發后，又拗出了一個客氣禮貌的微笑，端著儀態沉重地進去了辦公室后，秦羽無奈地搖了搖頭。

    剛好一個同事湊過來問道：“你師父又挨訓去了？”

    秦羽撇著嘴點了點頭，那同事倒是心直口快，朝著辦公室方向翻了個白眼，低聲罵道：“精神病吧，咱們店里的業績全靠許佳柔呢，竟然非得這會兒訓人，浪費時間！”

    秦羽萬分贊頭的點了點頭，被同時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兩人便揚起了職業化的微笑，忙著去接待新的客戶了。

    走到銷售總監辦公室前，許佳柔拽了拽套裙，手指攏了下散亂的長發，抬起右手輕輕敲了敲門。

    “白總，在嗎？”許佳柔矯揉造作的問道。

    “進來！”里面傳來一個女人嚴厲的聲音。

    許佳柔剛一推開門，一疊a4紙便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被喚為白總的女人尖銳地質問，“許佳柔，你的百萬門市就是這么得來的嗎？”

    還好許佳柔反應快，微微側身，便躲開了那個文件夾，“啪”一聲，文件夾掉在了地上。

    白總目光里全是怒氣，看的許佳柔都有點心虛，覷著她的眼色這才小心翼翼地矮身撿起了地上的東西，翻開看了看帶著疑惑地把文件夾放回了桌上。

    “白總，我的這個合同有什么問題嗎？”

    白蕊冷笑一聲，指著合同上“甲方”的位置，尖細的指甲險些給這個薄薄的合同戳出個洞來，聲色俱厲地道：“沒問題嗎？為什么這個單值一萬的合同上，甲方是你的名字？嗯？你百萬門市的稱號就是靠著你自己做假單子得來的嗎？”

    聽到這里，許佳柔瞬間沉下臉來，但是本著尊敬領導的原則，許佳柔還是耐心解釋了起來。

    “白總，這個合同確實是我的，我早在三年前入職的時候，當時有個套餐活動很合適，我就給自己買了一套，留著以后結婚了用，公司好像沒有規定說門市接待不可以買吧？而且啊，您看這個時間，夠買時間是在2016年，可是我百萬門市的稱號是獎勵的2018年的，和這個單子是沒有關系的呀？”

    白蕊見她振振有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強詞奪理道：“那你這里，新郎這里為什么還空著，只填了個新娘的名字？”

    許佳柔更懵逼了，她無奈攤手道：“如您所見，我是個單身狗呀？”

    白蕊：“……”

    許佳柔就這么無辜地站在白蕊寬大的辦公桌前，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個，白總，您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這是許佳柔獨特的溫柔。白蕊見她給了自己臺階下，現在也確實沒有其他可以找茬的地方，默默嘆了口氣，吩咐道：“行吧，暫時沒事兒了，你出去吧。”

    許佳柔從善如流，“好嘞！”

    白蕊忽然驚呼道：“你等會兒！”

    許佳柔的不耐稍縱即逝，又好脾氣地轉過來，笑得格外謙和，卻看到白蕊笑得一臉鄙夷，“你這2016年的七月定的套餐，有效期三年，也就是說到今年的7月份就過期了，你是不是得抓點緊了？”

    許佳柔：“……”wtf？？？

    今天是活動的第一天，下班的時候，曼莎所有的銷售人員都幾乎累到虛脫，連收拾東西的動作都很緩慢，許佳柔早早收拾好站在門邊等著拉電閘。今天輪到她值勤，負責給店面最后鎖門關燈，所以她也不著急，甚至干脆坐在了店門口看車庫的大爺準備的小馬扎上，揣著羽絨服的兜兒，等著同事們下班。

    “師父，這是莉姐的帶單禮物。”天氣還是有點涼，秦羽說話時腦袋往圍巾里縮了縮，只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濃眉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許佳柔。

    許佳柔瞥了下他，有氣無力地替吳莉莉道了謝，保持著一臉的生無可戀，靠在門邊。這時之前和秦羽搭話的同事大姐走出來了，看了眼許佳柔嘆了口氣，勸慰道：“唉，佳柔你也別太生氣了，誰不知道那個空降兵領導是個精神病啊？別跟她一般見識。”

    許佳柔這才趕緊回神，“謝謝陳姐，但是這話咱以后還是少說啊，讓她聽見對你不好。”

    被喚作陳姐的同事了然地點點頭，“了解，”她回頭看了一眼后面出來的白蕊冷哼道，“外行領導內行，擎等著關張大吉呢！行了，走了拜！”

    許佳柔又恢復了有氣無力地姿勢，“拜了個拜。”

    目送了所有的同事離開以后，許佳柔如同行尸走rou一般，心事重重地往家里走去。

    ……

    “我回來了！”許佳柔打開了自家的大門，有氣無力地沖屋里喊了一聲。

    一個黑色短發的姑娘穿著一身小豬佩奇的珊瑚絨睡衣便沖了出來，劈手奪過了許佳柔手里拎著的小盒子，敷衍地道：“回來了好，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熱一下哦！”接著便又一陣風一般地刮回自己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許佳柔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盒酸奶，坐在餐桌前，擰開蓋子先舔了一口，被nongnong的奶味香所感動，癱在椅子上終于找回了當人的感覺。

    “我怎么就混的這么慘呢？”許佳柔喝完了酸奶，不由得哀嘆道。

    許佳柔大學專業很一言難盡，屬于根本沒有對口工作的那種，所以大四實習的時候，她盲選了個曼莎攝影，雖然她不是正式的員工，但是協助談單方面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店里老員工幾乎都很欣賞她，而且搶著要收她做徒弟。

    許佳柔拿到畢業證以后，剛好混夠了實習期，轉正第一天就開了一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幾乎包攬了那一年每個月的銷售冠軍。公司幾次動蕩，好些老員工跳槽的跳槽，改行的改行，許佳柔也就慢慢變成了資歷最老，業績最高的員工之一。

    曼莎攝影作為全國連鎖的婚紗攝影店，分店遍布全國。僅僅在青市就有三家店面。

    總部本著培養年輕人的原則，各個連鎖店都提拔了一批和許佳柔同期培訓的員工，做了領導層。然而到了許佳柔這里卻卡殼了，青市曼莎總店空降一位白蕊女士，擔當店長的職務，徹底粉碎了許佳柔的升職之路。

    白蕊是個奇人，三十五歲之前一直擔任某個小學培訓機構的校長一職，本著不放過底下員工任何一個錯處的原則，幾乎罵跑了所有的教職員工，后來，培訓機構就倒閉了。現在她來了曼莎，估計也是懷揣著搞垮這個店的夢想而來的，不然許佳柔真的想不明白，為什么她非得和自己——常年能給公司帶來業績收入的金牌銷售過不去。

    “你們這個蒸蛋器挺不錯的，放到咸魚上能賣差不多三十塊，我下個禮拜的伙食費就有了。”吳莉莉眉飛色舞地從房間走出來，便看到發呆的許佳柔，隨手也拿了個酸奶，食指刮了一下許佳柔的嘴角，“想什么呢？你這喝個酸奶都能給自己cos成李逵？嘖，這雪白的絡腮胡子，看著還挺有營養。”

    許佳柔趕忙拽了一張濕巾，擦了擦嘴角，“你剛剛說三十塊買咸魚？”

    吳莉莉沖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懶得理她：“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相親的，你們聊得怎么樣了？”

    許佳柔努力回憶了一會兒，“哦，那個在飯店做大堂經理的那個？我覺得好像不太合適誒。”

    吳莉莉大驚，拉開椅子認真地問道：“不合適？哪兒不合適啊，是長得不合適還是條件不合適？等等，你別是根本就沒聊吧？”

    被猜中的人卻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才不是呢，我……反正就不合適嘛！”

    吳莉莉冷哼一聲“那你和我說說，他是性格不合適啊，還是性別不合適啊？”

    許佳柔嬉皮笑臉道：“姓名不合適！”

    吳莉莉一愣，再許佳柔的眼神帶著些許哀婉，她苦笑了一聲悵然道：“誰讓他不叫路航呢？”

    吳莉莉陪著她嘆了口氣，“唉，要不你別想了，要是有結果也不會要七年這么久吧，你就把路航當個白月光就得了。”見許佳柔臉色難看，連忙轉移話題：“不說他，你這愁眉苦臉的是想什么呢？你們那個龜毛領導又找茬了？”

    “這次還真不是人家找茬在，而是我確實有問題。你還記得我剛畢業那會兒，不是跟你借錢給自己開了個第一單嗎？”

    “對啊，給自己定了個一萬多的婚紗套餐？怎么了？”

    “到期了。”

    “……什么意思？就是如果現在不拍，一萬多就白花了？”

    許佳柔咬著嘴唇，悲壯的點了點頭。

    “那趕緊拍啊，等啥呢！”

    許佳柔長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道：“等啥，當然是等一個新郎唄。”

    吳莉莉終于安靜了，她捏了捏下巴，思考了好一會兒，伸出一只手來握住了許佳柔的小rou手，語重心長地勸慰道：“要不，糟蹋就糟蹋了吧，總比你糟蹋了哪個傻小子強，是不是？”

    許佳柔一記眼刀飛了出去，吳莉莉大笑著去了客廳，又扯開了一袋零食，“那你咋辦，總不能大街上隨便拽一個讓人家跟你結婚吧？”

    “只是拍個婚紗而已，誰說要結婚了？”許佳柔隨口反駁道，然而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她靈光一閃，“對呀，反正只是拍照，又不是結婚！”

    她趕忙回到屋里，拿出了一個有些破舊的智能機，哆嗦著手點開了微信。這個號上只有一個聯系人，許佳柔給他的備注辛酸又溫柔，“得不到的白月光”。

    她舔舔唇角，扯出一個皮地要命的笑容，在輸入框里寫著：“路處長，有空一起”

    “你干嘛呢？”吳莉莉見許佳柔不出聲了，便抻著脖子對她問。

    許佳柔頭也不抬，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求婚！”然而就在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手比大腦還快地在輸入欄里寫上了“結婚”倆字，隨手就點了發送。

    “！！！”她剛要撤回，對方便發來了回音。

    “？？？”

    許佳柔忙輸入道：“發錯了……”

    可消息還沒發出去，那邊又回復了一條，“行啊，什么時候？”

    “嘭”，許佳柔心底里炸了個絢爛無比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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