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壞蛋
見尚陽笑了,黎青終于松了口氣,敲了一下尚陽的額頭,好啦,別鬧脾氣啦。這么大個人了,被人說一兩句就生氣,跟小孩子似的。” 被敲了一下,尚陽驚奇地盯著黎青:“班花,你居然會和人開玩笑?” “不對,班花你居然敢敲我的腦袋!” “咳咳——”被點破了自己的手欠,黎青有點兒不好意思,端著飯菜,一本正經地裝無事發生,“別說那些有的沒的。碗筷已經擺好了。再不吃飯就要涼了。” “……”尚陽終于確定了—— ——‘家’就是黎青的解封地,只有在這兒,他才會袒露出真實的自己。 一個臉皮薄但愛笑愛鬧的十七歲正少年。 不過——這也不是班花敢造反欺負他的理由! “好啊!班花你居然膽敢造反摸老虎腦袋!”尚陽擼起袖子就撲了上去,雙手勾著黎青脖子,掛在了黎青身上:“看朕不好好給你個教訓看看!女人的腰,男人的頭,能看不能摸不知道嗎?” 黎青正端著一盤麻辣毛豆,被尚陽一撲,弄得差點潑了,伸長了手好容易穩住了,連躲帶閃:“別鬧別鬧,菜快潑了。” 尚陽不鬧了,但也沒從黎青背上下來,壞笑揪他耳朵道:“摸了我的頭,要給我做小媳婦的哦。” 黎青背上掛著八爪章魚,好歹彎腰把菜擱桌上放穩了,轉頭直起身,照著尚陽頭發就一陣大力呼嚕,緊接著大笑著轉身就跑。 “去你丫的小媳婦。” “!”尚陽頭一次聽黎青調皮愣了一瞬,三步做兩步追了上去,“黎青你給我站住。我要揉回來!我還沒被人揉過頭發呢!” 黎青正端著第二道黃瓜蛋湯從廚房出來,見勢扭頭就躲,小聲道。 “傻瓜才給你站住!” 都是十七八歲正少年,輕易不肯服輸的年紀。兩人在狹小的廚房里又追又跑,期間碰到了鍋碗瓢盆無數,乒里乓啷作響。 黎青要護著湯,動作難免慢了些,被尚陽呼嚕了好幾下腦袋。 不過也是真怕真讓人燙到了,尚陽也沒敢大動作:“班花,還敢不敢了?還敢不敢了?” 結果黎青放下湯后,反手過來就摁住了他胳膊,將他壓在了墻上,好笑道:“不就摸你兩下腦袋嗎?你怎么這么小氣啊。” “!”尚陽掙了幾下,發現掙不動。黎青身材瘦削,手上力氣居然跟鐵鉗子似的,大的出奇。 “???班花你是吃了菠菜了嗎?” “我五千米是第一名,你忘了?”黎青使勁呼嚕了兩下,松開他笑道:“好啦,別鬧了,好好吃飯。” 坐在餐桌上,尚陽仍忿忿不平,時不時抬眸偷瞄一下黎青的胳膊,眼神難以置信。 黎青去給黎母送了份病號飯,回來看到后笑道:“別看了,你要再不好好吃飯,更打不過我了。” “……”力不如人的尚陽悻悻然扒飯。 知道尚陽嗜辣,除了麻辣毛豆,黎青今天還特地準備了一碗麻婆豆腐,一碗辣子雞,和一碗酸辣包菜。 也不知是從哪兒鍛煉出的廚藝,黎青這一頓飯做得色香味俱全。尚陽是無辣不歡無rou不歡的,橫掃好幾盤菜后,徹底被辣子雞俘獲了味覺:“!!!” 這也太好吃了。 風卷殘云般吃完了最后一點配菜,尚陽真誠地朝黎青邀請:“班花,我請你當我們家專屬大廚吧?” 黎青正收拾著碗筷,笑道:“我要價很高的哦。” 尚陽豪氣沖天:“多少錢都行,我有的是錢。” 黎青戲謔道:“多少錢都行?” 尚陽拍著胸膛:“都行!” “吃你的吧。”黎青用筷子輕點了他一下,轉身進了廚房,“我呀,只給想做飯的人做飯,其他的千金不換。” 摸摸鼻子,尚陽被拒絕后也沒太難過,大不了以后再來蹭飯不是,轉身跟進了廚房。黎青做飯,他不好意思白坐著不干活。 “哎,我來我來刷碗。” 黎青沒讓,帶著圍裙濕著手,把尚陽推到了他書桌前,抽了本書給他,讓他打發時間:“乖一點等著,我洗完碗了過來陪你玩。” “……”尚陽一直就覺得黎青語氣不對,小聲嘀咕 “這家伙不會真把我當小孩兒哄了吧?” 畢竟是作客,尚陽不好太堅持,就坐在黎青的小房間里打量著他的書桌。 黎青家太小,小書桌和黎母的主臥只隔了一道簾子。書桌上靠墻立著一整排翻得卷了邊的書。尚陽隨手翻了翻黎青扔給他的書,居然是一本語文資料書。他頓時跟處理傳染品毒藥似的,用指尖捻著書的一角,將書扔到了一邊。 除卻明顯被認真使用過的課本與資料書,房間還有一面墻上密密麻麻貼著獎狀,市三好學生、優秀班干部、學習之星、少兒歌唱比賽一等獎…… 桌面上還擺著好幾張單人照片,都是競賽獲獎后的單人紀念照。 最近的一張在十四歲,黎青穿著白襯衫和黑褲子,舉著金色獎杯,如棵挺拔又帥氣的小白楊,散發著新生樹木般的朝氣和昂揚。 在大片大片潑灑的陽光下,那十四歲的笑容熱烈張揚。 與十七歲冷漠疏離的黎青恍若隔了兩輩子。 十四歲…… 尚陽心里酸澀。 十四歲那年,惡龍奪走了生活的安寧,單薄少年被迫持刀屠龍。 從此便是一條一人孤身披荊破路的不歸路。 意外的,尚陽還在黎青書桌邊上看見了一個小魚缸,里頭養著一條小鯉魚,渾身覆蓋著淡青鱗片,獨肚皮上泛著點紅。 這是黎青寵物魚? 怎么看都是一條普通鯉魚啊? “它叫壽比南山。”背后忽然傳來一個輕緩的女聲,“黎青在菜市場發現它的。當時它肚子都被割開了,仍掙著身子要逃跑,一下蹦到了黎青懷里。黎青說很喜歡它的生命力,就買回來養著了,起初很是花了一些心思才給救活了,后來也一直精心照顧著到了現在。” 尚陽扭頭一看,發現吃完了病號飯的黎母不知何時竟看了過來。 “我也挺喜歡的。家里病氣太重,多點活物會熱鬧一點。”黎母依舊坐在床上,歉意對尚陽一笑:“阿姨沒多少力氣,坐著和你說話,不介意吧。” 她cao著一口吳儂軟語,因為病弱中氣不足而輕輕緩緩的,愈發顯得沒有煙火氣。 是很好聽的聲音。 黎青也有這聲音。 尚陽恍惚一閃而過這念頭,忙道:“阿姨您坐著就好了。倒是我今天打擾了。” “不打擾。”黎母輕輕地道,“黎青都四年沒往家里帶同學了。我一直很擔心他。” 尚陽一怔。 他想到了學校里學生們對黎青不自覺的畏懼和疏遠。 黎母朝他溫柔笑道:“現在他愿意帶你回家,你和他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算是吧。”尚陽笑著含糊地道。他和黎青現在的關系,實在有些難以定義。 黎母認真道:“你今天過來作客,阿姨很高興。” 尚陽覺得黎母身上有股久違的mama的溫暖感,也真心道:“今天來黎青家里作客,我也很開心。” 看得出,黎母是真的高興。因為她緊接著從床頭柜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冊,邀請道:“陽陽,阿姨可以這么喊你嗎?” 尚陽點頭 “你想看看黎青小時候的照片嗎?” 尚陽:“?!” 這特么誰頂得住! 尚陽坐到她旁邊,黎母便攤開了相冊,挨個指著照片,給尚陽解釋著照片畫面。 小時候的黎青很白凈乖巧,穿著背帶褲和白襯衫,如個剔透的白團子,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這張是五歲時候的。”黎母笑道:“黎青打小就特聽話,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才四五歲,沒人教,他就會吃飯前洗手。” “這張是我們一起照的全家福。黎青長得好看,被阿姨們抱來抱去的,害羞了。” 全家福上,小黎青才個頭矮矮的,約莫才四五歲,被黎青父母抱著坐著,似乎是害羞了,還用手捂著臉,小耳朵兒泛紅。 還有一張偷拍,周圍人都在打鬧,環境吵鬧,七八歲的黎青卻端端正正坐著寫作業,脊背筆直,表情嚴肅,像個小學究。 “這一張是黎青八歲上小學的時候……”黎母慢慢翻過一張照片,尚陽眼尖地發現了不對勁:“等等,這是……” “姆媽,你要吃藥了。”黎青洗完了碗,邊用抹布擦著手,邊走進了房間。 一見黎母膝蓋上擺著的相冊,他有些詫異:“姆媽你在干什么?” 待看到那幾張照片后,他迅速反應過來,紅著臉撲上*床就搶:“姆媽!你怎么把這些東西翻出來了,快收起來!” 尚陽哪兒肯讓黎青把相冊搶走,先黎青一步,一把奪過了相冊,三兩步跑遠了,盯著看了起來。 居然是幾張女孩子的照片。 黎母被奪了相冊,就掩著嘴笑:“這是黎青六七歲的時候,他一個遠方姑奶奶來看他,因為記錯了黎青的性別,給買了女孩子地一副。退也退不掉,我們就讓他試著穿了。” 裙裝小黎青! 尚陽登時興趣更濃,一面躲著黎青搶相冊的手,一面爭分奪秒地盯著看。 照片上的黎青站在一個農家小院似的地方,腦袋上扎著兩個羊角辮,根個白團子似的,唇紅齒白,不大好意思地扯著白色蓬蓬紗裙的裙角,不敢看鏡頭,活脫脫一個害羞的小姑娘。 “哎喲,好漂亮的小姑娘啊。”尚陽瞥了眼氣急敗壞的黎青,戲謔道:“難怪藏著掖著不給人看呢。” 不過就是……這小姑娘怎么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黎青氣道:“尚陽!” 黎母笑道:“可不是呢。當時黎青穿上了這套衣服出去,隔壁一條街上所有的小男生都說要當黎青男朋友,還為他打了好幾架呢。” 尚陽心情復雜地瞥著黎青,唏噓道:“這還真看不出來啊。” 黎青羞惱地抬高聲音:“姆媽!” 黎母笑得合不攏嘴,連聲告饒:“好好好,知道儂面皮薄,不說了不說了……” 福至心靈,尚陽卻忽然想起自己為什么熟悉那一張照片了。 他見過小時候的黎青。 六歲那年,尚厚德領著他去以前一個學生家里作客。 六歲的他正處于貓嫌狗厭的階段,跟個小炮彈似的在屋里沖來沖去,拿了個大掃把當槍,突突突把整個院子當成了陣地。 然后在躲避一只追著他屁股啄的大公雞的時候,他哇哇大叫著沖著去找尚厚德,撞倒了一個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翻著畫冊的小丫頭。 小丫頭撞疼了就瞪他,捂著后腦勺,板著小臉,漂亮的眼睛里汪著一汪淚,將落不落,格外惹人憐。 他最怕看女孩子哭,把全身的糖和玩具犬拿出來哄她:“誒,你別哭了。我可怕女生哭了。” 可小姑娘還汪著淚瞪他。 他靈機一動,就親了那小丫頭額頭一下,雄赳赳氣昂昂地道:“好了,我都親你了,現在你是我的第二十七個女朋友了,你就別哭了。” 當時他們幼兒園正好二十六個女同學。 小丫頭哇的一聲,眼淚徹底落下來了。 小尚陽扮鬼臉學猴子叫和狗打架都沒能哄好小丫頭,最后大聲許愿道:“好啦好啦,你長這么漂亮,我不讓你當我的第二十七個女朋友了。我讓你當……當……當大老婆!” 小丫頭紅著臉瞪他,罵著:“流、流.氓!”跑了。 小尚陽愣是沒追上。 花了一下午時間,他愣是沒找到那小丫頭。耷拉著腦袋回院子時,他居然又驚喜地瞧見那小丫頭正乖巧坐著吃飯。這回,他先問了父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父親說叫黎青。 他就驚天動地喊了一聲:“青meimei,說好要當我大老婆的,你怎么跑了。” 直到離開,小尚陽把腦袋都抓破了,仍舊不懂為什么滿院子會哄堂大笑。 黎青紅著耳朵尖,一把抓起被子要給黎母蓋上,催促道:“姆媽,儂該睡覺了。” 黎母很久沒這么開心了,哄著孩子躺下了:“好好好,我睡覺了我睡覺了。”人躺下了,眼睛卻沒閉上。 黎青拿母親沒辦法,就去瞪著尚陽。 尚陽沖黎青笑得一臉yin*蕩,故意拉長了聲音:“哎喲,我說是什么東西不給人看呢,原來是這個啊。這么論起來,咱們倆還算得上青梅竹馬啊。你說是不是啊 |“——妹——妹——” 黎青被臊得滿臉通紅,氣得去追尚陽:“尚陽!” 尚陽猴子似的往屋里一轉,避開了,沒皮沒臉地笑,大爺似溜著口哨道:“哥哥在這兒呢,青!妹!妹!” ‘睡覺’的黎母噗嗤笑出了聲。 尚陽臉皮堪比城墻,又怎么會怕黎青這毫無威脅性的一瞪。 他不要臉地拍了拍黎青肩膀,大義凜然道:“青青meimei,你放心,朕的大老婆位置還給你留著,看咱們這么多年的革命友誼,朕就封你給大貴妃吧……” 黎青惱羞成怒,又撲上去捂尚陽的嘴:“不準再說了!” |“哎,班花你不能這么暴……”尚陽一個沒站穩,倒在了床上,黎青因此直接撲在了尚陽身上。 兩人的臉忽然間距離極近,鼻尖挨著鼻尖,嘴唇只隔一寸距離那一刻時間仿佛極長,落葉都停滯在空中,二人溫熱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四周空寂得能聽到彼此心跳聲。 砰砰砰—— 四目相對時,他們都在對方眼里看到自己羞紅的臉。 黎青反應了過來,飛快起身,抓起了相冊:“照片看完了,我、我去寫作業了。” 尚陽喉結飛快一滾,狼狽地發現他下面起了反應了。 黎母并未發現兩人間的暗潮涌動,只是笑嗔:“這孩子從小臉皮就薄,這么多年了,還跟小時候一個人,惱了就鬧小脾氣。陽陽,你別管他,過一會兒他自己能好的。” 尚陽抬了抬腿,藏住自己反應,唔了一聲。 黎母在病中精神一向不大好,最近又換了新藥,特別嗜睡。和孩子們鬧了一通也困了。 尚陽看見黎母打哈欠了,主動告辭:“阿姨,我出去看看黎青。” 黎母確實累了,撐著交代了一句:“在家里別客氣,晚上和黎青一起睡。” 尚陽乖巧答應著。 尚陽一掀簾子出來,就看見黎青正趴在書桌上刷著物理卷子。見尚陽出來,他耳朵尖發紅,頭也不抬地將卷子換了個方向,特意用背對著尚陽。 尚陽看得好笑,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摸摸鼻子又有些尷尬,就坐在黎青旁邊,翻著本參考書。 房間里一時極靜。 只玻璃魚缸里‘壽比南山’游動時,不時擺動著尾巴,拍著水的細小嘩啦聲響。 尚陽原只是隨手拿了本書打發時間,誰知竟在書上發現了寶藏——書上全是黎青用康奈爾筆記法總結的筆記,細細密密,又有條有理,還畫了小型知識網絡,特地用了紅藍黑三色筆勾畫。 懷著探究心理,尚陽又在書架上抽了幾本書。 一本、兩本、三本……每本書上都寫滿了筆記。 合上書后,尚陽瞥了眼正埋頭刷題的黎青,心里百味雜陳。 能取得如今傲人的成績,除卻得天獨厚的智商,黎青本人也付出了不遜于其他任何人的努力。 天資獨厚。 努力上進。 認真沉穩。 如果不是年少喪父后的那一場意外,現在的黎青恐怕是個品學兼優,最受人歡迎的傳統資優生校草吧? 幾個小時慢悠悠過去。 黎青刷完了一張卷子時,時鐘也快指到九點了,外頭的天都黑得透了。 尚陽將椅子蹭蹭蹭地蹭到了黎青邊上:“大老婆……” 黎青挪了一下板凳,不理。 尚陽勾著黎青左邊肩膀上:“青meimei……我錯了……” 別過臉,還是不理。 尚陽將腦袋放在黎青肩膀上,搖著黎青胳膊:“班花,好啦,我錯了,我不逗你了,別生氣啦。” 冷著臉,仍舊不理。 尚陽整個人都掛在了黎青背上,拖長了音調:“黎青!” “……” “青哥?” “……” “黎爸爸!” “……” “黎爺爺,別生氣啦——” “……”將文具一板一眼地收拾歸整好,黎青板著臉起身,到床前柜子前,抽出一套新床單和被單,要往床上鋪。 尚陽耍著無賴,撲到黎青要鋪被單的床上,裹著那新被單:“黎青,我真的錯了,不逗你啦,理一理我啦。” 黎青不理他,一抖被單。 尚陽就跟著他的力道在床單滾。 再抖。 再滾。 黎青扯了床單不鋪了。 尚陽抓著床單和他拔河,睜著大眼睛,很是光棍地道:“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了。” 黎青氣得直瞪他:“尚陽,你知道自己今年幾歲了嗎!” “一歲……”尚陽伸出一根手指,不要臉地道:“零二百二十八個月。” 黎青嘴角抽動兩下,忍了兩秒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 這一笑,尚陽就樂了,從床上蹦了起來,叉著腰,趾高氣昂:“黎青,你笑了。” 笑了就不能和我生氣了! 黎青被這活寶給弄得沒辦法,扯著被單,無奈地道:“給我起開,我要鋪床了。” 尚陽于是樂呵呵地和黎青一起鋪床。 黎青家只有一室一廳。黎母睡在主臥大床上。黎青睡在客廳沙發上。尚陽表示并不介意與黎青睡一張床,黎青就把沙發床徹底放下來,換了全新的床單被套。 尚陽嘗到了甜頭,還想再耍次賴,讓黎青給他講講那照片的故事“青meimei,你就從了哥哥一回吧!” 黎青忍無可忍將他推去洗澡了。 “能留一盞小燈嗎?” 臨到睡覺時,黎青已定時喂過了壽比南山,復習完了最近的課程,正探起身準備關燈睡覺。尚陽帶著懇求道:“我有點怕黑。” 黎青凝視了尚陽一瞬,轉身擰開了一盞臺燈。 黎青探身開燈一剎那,雪白寬大睡衣衣擺被帶了起來。借著臺燈昏黃的光,尚陽瞥見了黎青腰間的刺青。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看黎青的刺青。 那是一棵青松,約莫有十五厘米,生潮濕濃霧籠罩的谷底,挺立蒼翠的小松樹被人攔腰砍斷,留下一個巨大的猙獰樹瘤后,樹干拐了個彎,繼續筆直仰望天空,沖天而起。 浴死重生。 倔強挺拔。 靈魂雪白。 “……”尚陽忽然想起了今天對門老太太的話。 “他當年才剛十四啊,那些畜生干的也是人事!幾個大男人打他一個娃兒啊,得虧小黎撐住了,背后被人破了幾個大口子,都死命不肯認輸,把四五個人都打進了醫院……” 黎青不像是會主動紋身的人,那么這刺青下面的…… 就是那時候的疤嗎? 尚陽心口就如被人生撕般的疼。他深吸了一口氣,捏緊了拳頭,才能忍住了指尖不哆嗦。 黎青坐了回來,毫無察覺道:“睡吧。” 尚陽壓著嗓子,嗯了一聲。 靜謐的空間里,福如東海嘩啦嘩啦在水里游著,外頭隱約傳來夜里擼串的人的勸酒聲,環衛工沙沙掃著街。臺燈昏黃光束流瀉下來,兩人并排躺著,身上如籠著一層乳黃色的輕紗。 許久后的靜寂里,尚陽輕輕問黎青:“黎青,你的紋身是什么時候的?” 黎青淡淡道:“初三吧。” 初三,十四五歲,時間對上了。 尚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細細地顫:“這么長……當時該很疼吧。” 黎青以為問的是紋身,搖頭:“……忘了。” 忘了,還是不想記起?尚陽忽然又問:“這些年,這里有人欺負過你和阿姨嗎?” “以前有過,現在沒有了。”黎青頓了頓,替尚陽掖了掖被角,“問這些做什么,睡啦。” 尚陽嗯了一聲。 黑暗再次回歸沉默。 許久,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更長后,時間在情緒下總是太渺茫了,刻度褪色成雪白。聽著耳邊呼吸聲逐漸平靜,尚陽偷偷撐著胳膊起身,借著些微白月光,凝視熟睡的黎青。 睡著的黎青神情乖巧不設防,嘴唇還輕輕嘟著,仿佛在做著一個美夢。 凝視著那微微嘟起的唇,尚陽忽然很想親他一口。 只是個安慰的,心疼的,與陪伴的吻。 停頓半晌。 尚陽終究沒有吻下去,只是在空氣中點了點黎青的鼻尖。 “小壞蛋。” 讓他心疼又心酸還心動的可憐小壞蛋。 要是他能早幾年碰見這小壞蛋就好了。他一定要好好把他揉進懷里,給他擋住了一切的風刀霜劍,讓他做一個一輩子都只會單純開心的小壞蛋。 ※※※※※※※※※※※※※※※※※※※※ 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議,我還是解釋一下 今天文中提到的生于谷底,從迷霧中奮生的青松,被攔腰折斷,留下猙獰的瘤,仍舊掙扎向上 靈魂雪白 浴死重生 是我創造黎青的初衷,昨天那情節并非為虐而虐,就這樣。 這一章足有近七千字,我的天! 下一更在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