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鑫閉著眼，雖看不到寧無為此刻的反應，卻也因為黑暗和周遭的安靜，他更切身體會到了對面少年心緒的洶涌。

    對方沉重并且越發急促的氣息噴灑在他臉頰上，握住他手臂的五指顫抖著，卻因為怕捏疼他反復收緊又放開。

    他知道少年很激動，卻為了不嚇到他克制著。

    徐鑫不知道如果他一直沒有反應，寧無為會與他這樣僵持多久下去。

    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眼縫，徐鑫看到寧無為起伏不定的胸口。慢慢地睜大眼，視線往上移動，就見對方的喉結處也微微顫動著，似壓抑著千言萬語。

    徐鑫保持縮著腦袋的姿態，眼睛大著膽子再往上一抬，就見少年緊緊繃著臉，咬著嘴唇，眼里情緒非常復雜，但有兩樣，他一下就讀懂了。

    無可奈何，愛怨交加。

    “你別這樣……真的不可以。”徐鑫看到寧無為這一副神情，心口真的被狠狠擰了一下，繼而想象了一番與對方雙修七七四十九次，果然是無法接受：“我覺得第一種方法真的挺好的啊。”

    “不好。”寧無為說完，顫抖著肩膀牙往唇上一合，唇邊立刻冒出了火紅的鮮血。

    他咬得非常狠，那傷口又大又深，血很快就大量地流至下巴往下滴，徐鑫湊得近，那傷口在他看來尤為心驚。

    “你做什么啊！”徐鑫被嚇了一跳，很心疼地抬手用指頭捂住了對方嘴唇上的傷口，趕緊治療了起來。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嘴唇上的傷口便愈合了起來，只留下唇邊和下巴的血跡，在冷白的膚色襯托下看起來有些觸目。

    “如你所見，沒有你，我會死。”寧無為冷哼出聲，像是在埋怨但更多是自嘲：“擁有無涯訣和窮海劍？是四大宗門之一恒焰派的掌門？哼，沒有你，隨便一個小傷口都能讓我流血不止而死。呵呵，其實我就是你隨時想拋棄的可憐蟲吧？”

    “我……又沒有說不救你，你受傷了，我會趕來救你的，像剛才那樣。”徐鑫真的被寧無為的想法嚇著了，伸手捧著對方臉，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耐心和溫柔：“再說你是掌門，在這好好待著，你自己不亂來，誰能動著你一根汗毛。嗯？你應該想著好好修煉，而不是……與我那個啥啥……”

    說到最后，徐鑫臉又熱了起來，現在想到那兩個字，他就心悸。

    總有一天要離開的，但是離開之前能治一次寧無為，他徐鑫是不會撇下人不管的，理當全力以赴趕來。

    但一下子如此悲觀，又突然傷害自己，徐鑫被寧無為突如其來的激烈情感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很矛盾也很擔心。

    “給我一個理由。”感受到徐鑫手里的溫度，激動的情緒略微被撫平了些，但還是不夠：“但別用不喜歡我來搪塞我，我不信。”

    “……”就算寧無為信，徐鑫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用這個理由了，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但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把自己真正的來歷告訴對方？

    呵呵，絕對不行，他掰著腳趾頭都可以想象會惹來什么后果。寧無為定瘋了不可，到時候別說同路紫央回現實世界，可能他連自由都沒了。

    不過，說到路紫央，倒是提醒了徐鑫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

    徐鑫收回捧住寧無為臉頰的手，非常認真地問道：“你是不是特別厭惡魔族和魔修？”

    “當然，魔物和魔修皆非正道，理當誅之。”寧無為也曾被魔物控制殘害，對魔修和魔物的厭惡更是感受至深。

    但見自己這話一出，徐鑫的眉頭就越收越緊，寧無為以為對方擔心自己還會對路紫央出手，便又出口補充：“雖情感上，我無法認同她。但只要那魔女如她所說未做過越界之事，我理當不會亂對她趕盡殺絕。”

    “若我身上也流著魔修的血呢？”徐鑫咧嘴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你不介意嗎？”

    寧無為睜大了細長的眼，他沒想到徐鑫會說出這么一個有些荒唐的理由，無言了一瞬，便又顫著聲問道：“你……說真的？”

    “否則，我怎會識得你口中左一個魔女又一個魔修的路紫央，你不覺得我與她長得有幾分相似嗎？她與我皆是魔君路善所出，按理來說，我也配得上魔女二字。”徐鑫怕寧無為不信，在血緣關系上他決定扯一點小謊。

    “我……我不是，不是說你。”寧無為聽徐鑫拿魔女二字自嘲，他有些慌了，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拼命為自己之前的振振有詞找理由：“不是的，你不一樣，你不是，對不起！”

    “這就是我的理由，夠嗎？”徐鑫垂下眼，這么說也是無可奈何，事實上他也不希望寧無為厭惡他，即便是從血脈的角度。

    “你總是這樣！總是那么多秘密！總是折磨我！”寧無為忽然咬著牙關抱緊了徐鑫，那力度簡直就要把人揉進骨血里頭。

    他是厭惡魔修和魔物，但這在徐鑫身上不成立：“別說是魔修，你就算是妖物，我都不會放手！”

    “若你會傷害到我呢？”徐鑫感覺身上被抱得有點疼，但他沒有掙扎，他把下巴靠到對方肩膀上，承受著少年強烈的情感：“路紫央說，你渾身上下，都是克魔修的，我有一半的魔修血脈，若是與我雙修，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不幸的事。你是了解的，我很怕死……”

    以上，全是瞎扯，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借口！”寧無為立刻就出口反駁。

    “路紫央說過的，你忘了嗎？她那么怕你的劍，你又不是沒看到。”徐鑫慢條斯理地幫寧無為回憶：“你細細研讀無涯訣就清楚了，不是嗎？包括你的極品火靈根，也是專克魔修的。”

    提起無涯訣，寧無為再不想也得承認。當初，他還為了秘籍中提到的這個特性而感到高興。

    沒想到如今，卻是他與心愛之人在一起的巨大障礙，成為對方離開他的理由。可他有什么辦法呢，難道廢了自己的靈根嗎？

    這樣一來，他成了一個廢物，徐鑫就更不會留在他身邊了。

    “我不碰你，留在我身邊行嗎？”寧無為揪著心，他哪里舍得傷害對方，即便只是有可能性。

    于是寧無為想退而求其次，他拉開懷抱，想讓徐鑫看清他一臉地懇求：“我不想一個人。”

    徐鑫搖搖頭，他不能心軟，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能功虧一簣。

    “你可真狠心！”這干脆利落的拒絕，深深地傷了寧無為的心：“當初在靈泉你還不如對我見死不救！”

    ……

    徐鑫垂眸不語，即便再來一次，他也會救的，他怎么可能眼睜睜看對方那樣痛苦死去。

    “好……我放你走。”見徐鑫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寧無為認輸了，對方意已決，他強人所難又有什么意義：“你等候兩日，我會通知赤女峰的人來接你回去，你自己一個人我不放心。”

    人忽然就被說服了，徐鑫反而有些不習慣。他抬眼看了看寧無為，見對方的確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理當高興的，然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徐鑫扯了扯嘴角，打算強迫自己給寧無為展示個笑臉。

    “別高興太早，你得給我補償。”徐鑫的笑臉還沒展示成功，寧無為卻又開口，那口吻與以往有些不同，似帶了些恨意。

    “什么？”恨他是對的，徐鑫最后還是沒有展開笑容，心都沉到谷底了。

    “主動吻我一次。”寧無為逼近身體，渾身散發著不容人拒絕的氣勢：“這應該傷害不到你吧！”

    “倒是……不會。”徐鑫頓時失笑，他都不知道現在是該歡喜還是該惱：“你的真是……”

    “你若是不愿，我就……不……”

    寧無為以為徐鑫還會無情拒絕，正打算再說些要扣留對方的話，結果后面的狠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被徐鑫柔軟的嘴唇堵了回去。

    讓寧無為意外的是，徐鑫這次沒有耍小聰明敷衍他，因為他發現對方并不是淺嘗輒止。

    徐鑫雙臂環住寧無為的脖頸，把高出他半個頭的少年拉低了些，加深了這個吻。

    徐鑫是這么想的，反正這是個告別的吻，他豁出去了。

    一開始，徐鑫還算占主導地位，寧無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任由擺布。但當徐鑫主動探進了他的牙關時，少年的氣息忽然變了，主動權瞬間完全顛倒了過來。

    寧無為攔腰抱著懷中人，輕易地把人抱離了地面。少年唇沒有離開，他就吻著對方的模樣，跨著大步子走到了床榻前。

    這個吻比以往都要激烈百倍，徐鑫被吻得有些迷醉，當感覺自己的后背陷入柔軟的床榻時，他才感覺到了不妙，慌張地想要結束這個過于火熱的吻。

    他害怕寧無為誤會了意思，現在想要霸王硬上弓。

    然而，寧無為沒給逃離的機會，把徐鑫那雙正奮力推開他肩膀的雙手給拉了下來，十指相扣，移到了徐鑫耳邊，把他想轉開的小腦袋給固定住。

    心動又心驚地掙扎了半天，徐鑫才發現寧無為除了吻他，沒其他多余的舉動，才又緩緩松下了勁。

    徐鑫覺得自己是被親傻了，他才剛告訴對方雙修可能會害他性命，寧無為怎么可能現在對他強來。

    可是，寧無為果真是被他氣壞了，又興許是為了一次吻個夠本，在他嘴里頭又啃又咬的，非常放肆。

    沒過多久，徐鑫被吻得舌頭發麻，并且有些透不過氣頭開始發暈，從而想閉起牙關撇開臉結束這個逐漸變得有些不受控制的吻。

    寧無為當然是沒讓他得逞，頭換了個角度，更霸道地侵略著對方的唇齒，就像是要把徐鑫的靈魂給吞下去一般。

    最后，就在徐鑫要被親背過氣暈了之前，寧無為才停了下來。

    “我這幾日不會來這個房間，你安心住下，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就在徐鑫恍惚之時，少年便說了這么一句話，然后起了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輕輕地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