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陸言握著手機，往周圍看了兩圈，還是沒看見王野在哪。

    這人把他約出來，自己跑哪去了？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有點急促。

    “來了來了，你往前面看，我就在你前面。”

    陸言沒掛電話，就那么拿著手機往前走了兩步，微微瞇著眼睛往王野說的方向看了兩眼，有點不確定地問：“前面那個不明生物就是你？”

    前面除了江灣街的地標性建筑，就只有一個跟人差不多大的玩具熊，里面真空能裝人的那種，在那特別活潑地蹦蹦跳跳。

    電話對面顯然很不同意陸言的說法，馬上糾正他：“什么不明生物，這叫熊。”

    陸言掛了電話，走上去撓了撓毛絨熊的下巴，笑著問里面的人：“你這是為了防曬？”

    懼光都懼到這種程度了？以后血族要再搞什么線下聚會，不會是一堆毛絨玩具聚在一塊吧？

    毛絨玩具聚在一起商量毀滅人類的計劃……

    陸言想到那個畫面就忍不住笑。

    “怎么可能，”毛絨熊把頭套摘下來，露出里面那張討喜的臉，“這么傻逼的事是我能做出來的？”

    王野坐在花壇邊喘氣，看到陸言就忍不住訴苦。

    “我是真沒想到蹲局子這事還帶售后服務的，之前那條子抓我就算了，放我出來之后還天天打電話來關心我，叫我想開一點，對社會主義有點信心，動不動就叫我做社區服務。”

    王野說起這事就來氣，“還給自己弄了個特別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感受人間的真善美，我看就是他們局子里缺免費勞動力！”

    陸言站在旁邊，低頭看著這個義憤填膺的問題少年，挑了挑眉。

    “好好回憶一下自己在論壇里的反人類宣言，覺得自己委屈，好意思嗎？”

    聽聽，這是恐怖分子頭頭該說的話嗎？

    不反人類就算了，還幫著那幫條子揭自己的短，王野信仰崩塌了。

    要不是他跟陸言熟得不能再熟，王野都要懷疑這人是條子打進組織內部的臥底了。

    陸言不為所動，“找我什么事？”

    血族的事大過天，說起正事，王野還是能拋開那些個人情緒的。

    他從花壇邊爬起來，伸手摸進熊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陸言。

    陸言接到手一看，有點愣，“糖？”

    還是那種包裝紙一片空白，不光看不到生產廠商，連生產日期和保質期都沒有的三無產品。

    干什么？血族內部新開辟的一個產業？

    小作坊大制作？

    還沒等陸言琢磨清楚這糖的來源，旁邊坐著的王野開口了。

    “這是咱們血族內部制作的，現在不是法治社會嗎，吸人血是要被抓去關局子的，這是我們民間的智慧，專門應付那幫條子的。”

    王野說起這件事還有點驕傲，“代餐品，就是味道沒人血那么好，但填填肚子充充饑還是可以的。”

    血族還弄出了一個代餐品？陸言難得有點興趣，“血族自制？流水線制作？現在情況怎么樣？”

    王野沒直接回答，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拿到陸言面前，“言哥你自己看。”

    陸言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把視線放在了手機屏幕上。

    是新聞頻道，主持人正在播稿。

    “近日a市公安局收到群眾舉報，某路某街有一工廠正在非法生產糖果等零售產品，執法人員立刻采取行動，逮捕了相關負責人王某張某，查封了無證生產的該工廠，嚴打不會停止，一直在路上。”

    頻道切到了現場畫面，露出幾張慘白慘白的臉，以及公正執法的公安干部。

    陸言：“……”

    王野：“……嗚，我們好他媽沒人權。”

    這事太扎心了，陸言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么詞來安慰，只好拍了拍王野的肩，“節哀。”

    好在血族不是只有這么一條產業鏈，很有先見之明地在多個領域涉獵，也就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多少。

    王野這個周的社區服務剛好做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人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跟陸言科普一下。

    “……時勢造英雄，咱們血族還出了好多企業家——哎，”王野停下來，用手肘懟了懟陸言，“言哥你看那個人眼不眼熟？”

    陸言順著王野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下就看到了被一大幫老大爺簇擁著的男生。

    王野在旁邊繼續問：“像不像咱倆第一次見面遇見的那個？”

    “肖誠。”

    王野有點懵，“啊？”

    陸言已經抬腳走過去了，“他叫肖誠，是我——”

    陸言想了想，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把后面“兒子”兩字咽回去了，重新換了個說法。

    “反正我跟他有很親密的關系，你別管，先走吧。”

    親密關系……？王野更懵逼了。

    兩個男生之間能有什么親密關系……？

    除了兄弟那不就是......

    王野興奮了，趕緊跟過去。

    言哥的瓜，他無論如何都要去嘗嘗味道。

    一無所知的肖誠這會正在下棋，象棋，在高二（1）班q/q群里獨孤求敗的象棋。

    他對面是個大爺，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穿著白背心，正拿著扇子往身上扇風。

    圍在他周圍一圈的也都是些差不多年紀的老大爺。都看著面前的棋局嚴陣以待。

    他還在等對面出棋，就聽到旁邊一個男生聲音咋咋呼呼地響起來。

    “這什么神仙棋局？！這他媽誰家象棋，兵還能留在楚河里的啊？！！”

    光聽聲音就能感受到主人的震驚。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肖誠打算好好跟這位朋友科普一下，帶他見見世面。

    “朋友，這就是你不懂了，要用變化的眼光看世界……”

    他一轉頭就看見了那個開口的男生，跟他想的差不多，滿臉凌亂，瞪著眼睛不敢置信。

    還有男生旁邊好整以暇地站著的陸言。

    陸言也在看這盤棋，看到肖誠看過來，對他點了點頭權當打過招呼了。

    這盤棋確實很魔幻。

    對面的兩個兵留在楚河里，這種cao作陸言還真沒見過。

    雖然他沒像王野一樣直接叫出來，但疑惑一點也不比懵逼的王野少。

    肖誠抬眼看著陸言，挑起嘴角沖他笑了笑。

    陸言覺得那條眼鏡鏈又把自己晃到了。

    旁邊的老大爺很看不慣王野這種啥都不懂就指點江山的人。

    “小屁孩懂個屁，我們一直就這么下的，也沒見有別人說過不對，憑啥你來了就在這瞎咋乎，先去學幾年棋再來！”

    其他老大爺紛紛附和。

    王野：“？？？”

    甚至連他言哥都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茫然的他決定跑到一邊去問問百度。

    肖誠見陸言皺著眉頭看這盤棋，壓著聲音對他說：“等會再告訴你原因。”

    建立親密的親子關系……

    陸言鼓勵地拍了拍肖誠的肩，如法炮制一個好父親應該做的cao作，給予當事人肯定和理解，“沒事，你下。”

    肖誠側頭往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

    陸言的手正放在他肩膀上。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這位朋友是在跟他示好？

    旁邊的大爺又拿起扇子扇了兩下，肖誠也感受到了那股風，他抬頭看了看幾乎就掛在正當中的太陽，又看了陸言兩眼。

    他印象中小朋友好像很怕被曬。

    陸言本來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棋盤，坐著的肖誠突然沖他笑了一下，抬了抬下巴，“低一下頭。”

    這個神情讓陸言瞬間皺眉。

    但是親子關系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注意傾聽。

    陸言忍著不耐煩低了下頭。

    然后一個東西就被輕輕扣在了他頭上。

    陸言一愣。

    肖誠幫這位朋友整理了下棒球帽，看著陸言曬到有點發紅的耳垂，沒忍住手賤，下意識就摸了一下。

    這個動作做完之后他就馬上意識到了不對，但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居然不是怎么解釋，而是……

    觸感還挺好的。

    他準備好承受這位朋友冰冷的眼神，沒想到陸言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居然沒生氣，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沒大沒小。”

    肖誠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肖誠和這幫老大爺下的是哪門子象棋，接下來的幾分鐘，陸言見識到了各種神奇cao作。

    馬直走，兵當炮用都太小兒科了。

    最后肖誠輸給了對面那位老大爺，原因是老大爺用炮把肖誠的將給碰了。

    這要是被實驗班的那群人知道了，估計都不是凝噎的程度了，起碼三觀得被重塑。

    后來又下了幾盤，都是跟最開始那盤差不多的cao作，就這種程度，肖誠還能在夾縫中贏一兩盤。

    陸言算是知道肖誠的下棋技術是被怎么磨練出來的了。

    陸言在旁邊看了幾盤，大概猜出來為什么下了。

    這群老大爺的記憶力不怎么好，經常下著下著就開始實時更改規則，陸言第一次看的時候都難掩詫異，旁邊的肖誠卻毫無波動。

    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陸言有點想笑。

    **

    建立合格的親子關系很重要的一條，就是要讓對方覺得自己受到了重視。

    這條太寬泛了，陸言不可能跟個傻逼似的，打開聊天框直接問肖誠：“聊嗎朋友？”

    跟找約炮的似的。不符合他跟肖誠的定位。

    但這條又不可能忽視，陸言咨詢了好幾個已經當了爸爸的血族，得到了一個據說是行之有效的辦法。

    一條不落地給肖誠的朋友圈點贊，偶爾跟他互動一下。

    效果很好。

    孩子主動找他聊天的次數變多了。

    這天陸言剛點完贊，還沒退出來就看見同桌方名新發了一條朋友圈。

    #我哭了，我是我爸親生的嗎？！為什么要拿我最丑的那張照片當桌面！！說話就說話，放我黑歷史干什么！！！#

    陸言捕捉到其中的關鍵信息，點開方名的頭像問他。

    ——父親都喜歡拿兒子的相片當桌面？

    ——同桌你有心嗎？！重點是這個嗎？！

    ——有心。

    ——所以是不是？

    ——qaq。

    ——那肯定啊！這是父愛！我承受不起的父愛！！

    方名把這句話發過去之后，他同桌就再也沒有管他的呼喚了。

    與此同時，肖誠的手機響了一下。

    備注是小朋友的人發的消息。

    肖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么莫名其妙就笑了一下。

    ——給張你的照片？

    ——等一下。

    肖誠換了好幾個地方，找好角度，順手p了個圖，把新鮮出爐的照片給陸言發了過去。

    沒忍住還隨手調戲了一下小朋友。

    ——用完記得擦屏幕啊。

    對面沒回。

    肖誠本來就沒想過陸言會回他，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回復，把手機丟開了。

    屏幕的另一頭，陸言正看著自己的新桌面，心情各種意義上的復雜。

    ※※※※※※※※※※※※※※※※※※※※

    誠哥：我是直男，但我給兄弟發圖片還要p下圖。

    感謝支持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