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頭大的珍珠一般都是，”青衣說，“當(dāng)然最大的那個不是，那個是單純用來照明用的——再后來海市可以免費(fèi)療傷的事就傳開了，越來越多受傷的妖跑過來找先生幫忙，先生從來不拒絕他們，一直消耗著自己的妖力，漸漸地就有些承受不住。”

    他目光又落在懷里的蚌上：“當(dāng)然，妖們得到他的幫助，也會留下一些值錢的東西當(dāng)做報酬，有的先生就直接拿去裝點(diǎn)海市了，有的他自己用不到，索性轉(zhuǎn)贈給其他需要的妖?！?/br>
    “有天來了一只非常奇怪的妖，他不來療傷，也不來玩耍，只過來給了先生一本書，問他收不收。那本書很奇怪，遇水不濕，里面一個字也沒有，看不出是哪里來的東西，先生出于謹(jǐn)慎沒有要，把那只妖打發(fā)走了?！?/br>
    李一澤聽到他說書，心頭頓時突了一下，伸手一招，《魘卷》已經(jīng)落到他手里：“你說的書，該不會是這一本？”

    青衣看完之后滿臉驚愕：“……沒錯，就是這個！當(dāng)年我認(rèn)的字還不多，不知道封皮上兩個字怎么念，只記得有一個字特別難寫……可……它怎么會在你手里？”

    第91章青衣的敘述

    李一澤神情復(fù)雜地看著那本書,心說繞來繞去，最終竟又繞回了它身上,這個“萬惡之源”實在毒害不淺。他把書撇在沙發(fā)上：“這大概是什么時候的事？”

    “幾年以前吧，”青衣不太肯定地說,“反正肯定在十年之內(nèi)?！?/br>
    李一澤想了想——如果青蛙說的是真的，那么這本書最早現(xiàn)身的地方應(yīng)該是南海，隨后才輾轉(zhuǎn)去了南鳴，落到孫兀手里。

    這中間距離倒不是太遠(yuǎn)，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他輕輕嘆口氣：“然后呢？”

    “那只妖沒有再來過，我們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打那以后,先生突然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br>
    青衣皺起眉：“他有時候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漸漸開始試圖投機(jī)取巧——以前他妖力損耗以后都是想著怎么修煉能快點(diǎn)恢復(fù)，后來便開始打聽妖丹一類的東西?！?/br>
    李一澤：“既然不想損耗妖氣,那直接拒絕那些找他療傷的妖不就行了？”

    “我也是這么跟先生說的，可他就是不肯?！鼻嘁抡f,“再后來他不知怎么就想出把海市改造成現(xiàn)在這樣,變成一個大型娛樂交易場所,吸引越來越多的妖慕名前來，有時候確實能獲取到一些妖丹的信息，也機(jī)緣巧合收到過幾顆?！?/br>
    “其實一開始我并沒有把他的變化跟那本書聯(lián)系起來,你知道，蚌產(chǎn)生珍珠的過程其實是很痛苦的，我以為是他常年累月處在這種痛苦中所以影響了心境,所以沒想那么多?！?/br>
    “他想做什么我就幫他，后來才感覺他的野心好像越來越大，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先生了?！?/br>
    青衣神色黯然：“海市辦得越大、來得人越多，他妖力就消耗得越快，雖然偶爾能收到妖丹，也完全彌補(bǔ)不上這個空缺。我屢次勸他要么干脆不要再開張，也不要再幫助其他的妖，閉緊蚌殼好好休息，他都不肯理我，反而聽說人類那里有更多妖丹的路子，又把主意打到了人類頭上?！?/br>
    李一澤已經(jīng)開始把這只蚌的經(jīng)歷跟孫兀聯(lián)系起來：“然后呢？”

    “然后……因為人類不能隨便來海底，他也沒有辦法，正在發(fā)愁的時候，他不知從哪兒聽說只要有鮫綃就能讓人類進(jìn)入水中。他知道鮫綃是鮫人族的特產(chǎn)，非常興奮，想等著蜃樓出現(xiàn)就過去買幾件，結(jié)果鮫人族的結(jié)界太厲害，他在濃霧里迷了路，沒成功。”

    青衣頓了一下：“但他還不死心，幾經(jīng)打聽得知南海有捕殺鮫人的漁民，他們手里經(jīng)常會有鮫綃出現(xiàn)，于是他找到那些漁民，正好那天漁民們捕捉到了一只鮫人，他把鮫人身上披著的鮫綃買下來就準(zhǔn)備走了，可那個漁民勸他說不如多掏點(diǎn)錢把鮫人也買下來，讓她回去織出更多的鮫綃?！?/br>
    李一澤換了條腿翹二郎腿：“所以他買了？”

    “沒有，”青衣說，“但他給了漁民錢，讓他們把鮫人放掉，就離開了?！?/br>
    青衣到底是水里的生物，又沒有李一澤那么高深的道行，說了這么久已經(jīng)口干舌燥，趕緊拿起桌上的涼水壺，直接對著壺嘴咕咚咕咚地灌滿了肚子，這才續(xù)上話音：“那之后他又多次去購買鮫綃，如果正好看到有受傷的鮫人，就給錢讓漁民們放掉。”

    “人類的消息實在傳遞得太快，而且傳來傳去就不是當(dāng)初的意思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演變成了‘海市老板高價收購鮫人’，更多的漁民不請自來，鮫綃是多了，但麻煩也跟著多了?！?/br>
    “而且先生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鮫人里居然有一些是他曾經(jīng)救助過的，他想著就算放掉他們也還是可能被再次捉去，不如干脆帶走，找個地方把他們養(yǎng)起來?！?/br>
    青衣攥起拳頭：“然后人類就開始污蔑我們——他們自己采用那樣的辦法豢養(yǎng)鮫人讓他們干活，就以為先生也是這么做的，可先生根本沒動過他們，只是單純給他們?nèi)Τ鲆黄瑓^(qū)域讓他們生活而已?！?/br>
    “因為越來越多的漁民知道先生‘收購鮫人’，其他買家就只能抬價去買，可先生又不想鮫人落到他們手里，也只能跟著抬價。這么一來二去，鮫人的價格被炒得非常高，漁民是高興了，那些買家卻覺得先生壟斷了鮫人，開始制造更多的謠言來詆毀他?！?/br>
    李一澤皺起眉：“所以那些鮫人到底在哪兒？”

    “在海市與蜃樓的連線中點(diǎn)，從那個點(diǎn)再往南延伸，當(dāng)三個點(diǎn)呈等邊三角形的時候，三角形的頂點(diǎn)有一座浮島，島很小，飛在高空基本看不見。那島是先生模仿蜃樓自己建的，每次海市閉市以后，被淘汰的人都會被放在那座島上，鮫人們也在那里。”

    “……”李一澤竟然沉默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看來你家先生不僅會鼓搗機(jī)括，還是個幾何天才，沒上過學(xué)就知道垂直平分線?！?/br>
    他朝斗途遞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會意，鉆出船艙安排仙人們找島去了。

    “然后就以訛傳訛，變成了你們今天聽到的樣子?！鼻嘁抡煌芫趩实仳槌梢粓F(tuán)，“我們真的沒有傷害過鮫人，你們過來興師問罪，我們也很冤枉。至于那些游戲都是妖界的游戲，人類可能覺得非常不合理，可是……從來沒有妖跟我們說過不好玩啊?！?/br>
    李一澤有些頭痛地敲了敲太陽xue：“那鮫綃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在上面下法術(shù)封禁？為什么那些進(jìn)入海市的妖都會變得那么瘋狂，不是你們在鮫綃上動的手腳？”

    “法術(shù)封禁確實是先生弄的，”青衣抽了抽鼻子，把眼淚又忍回去了，“因為這兩年他的身體越來越衰弱了，支撐海市那么大的幻術(shù)已經(jīng)非常困難，如果有人在海市使用法術(shù)，很可能會對他產(chǎn)生干擾，讓他的幻術(shù)失效。”

    “起初我們只是勸客人們不要動用法術(shù)，立牌子寫警告什么的，但總有一些客人們情難自已，一激動就克制不住。后來先生沒辦法，就想到讓所有不管妖還是人都穿鮫綃入內(nèi)，在鮫綃上面下功夫，于是再也沒有出過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