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死士道，“主上，裕王鎖定了幾家大藥鋪，如今薄荷丸只剩三瓶，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沒有薄荷丸賀維的嗓子也堅持不了太久，萬一引起哮喘就更不妙。

    但賀綸已經(jīng)查到了他的家門口，甚至活捉了一名死士，幸而死士口中皆含毒物，一旦敗露當(dāng)即自盡，這才中斷線索。

    不過經(jīng)屬下這么一提醒，賀維就更加煩躁，他從來都不是個甘于受人擺布的，如今卻以千金貴體涉險，不管是空白圣旨還是薄荷丸，都刻不容緩。當(dāng)壓力超過他的忍耐極限，他也不是不敢挑戰(zhàn)賀綸的權(quán)威。萬一失敗，大不了犧牲幾枚棋子，誰又能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可要是成功了，他就再不用似現(xiàn)在這般受制于人！

    在京師，賀維或許不敢妄動，但在俞州，水路旱路四通八達(dá)又緊鄰群山茂林，他真真是進可攻退可守。

    當(dāng)然這些也不是他費盡心機對付小女人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好處是只有湯媛死了，賀綸才會將懷疑的目標(biāo)從京師轉(zhuǎn)到俞州。

    他又有機會在京師興風(fēng)作浪。

    湯媛打了一個噴嚏，誰在咒她？

    賀綸沒想到湯媛會主動來書房找自己，案上的燭火竄了竄，他抬眸看向雙手不自覺輕輕扭著帕子的女孩，牙白的小襖鵝黃色的馬面裙，難得粉白的小臉上竟還涂了點胭脂，看得出她將將對鏡梳妝過。

    “想我了？”賀綸戲謔道，輕輕合上了書冊，習(xí)慣性的鎖上右手邊的檀木屜。

    她垂著臉，默然片刻抬眸盈盈望著他，“對不起。”

    嗯？賀綸眼角微挑。

    “我仗著你喜歡我……時不時任性惹你不開心，就在今日……還得罪了你的官員……”

    若說陸韜是他的人，那俞州對賀綸而言肯定是個重要之地，既是重要之地，少不得要跟父母官打交道，而佟知府就是俞州的土皇帝。湯媛舉一反三，喃喃道，“雖然他畏懼你的威勢，可難免要心懷怨懟，這都是我造成的。”

    她慚愧的立在他身邊，筍芽般的嫩手指與桃紅色的帕子扭成一股。

    賀綸看了片刻，以唇封住她溫?zé)岬奶纯凇?/br>
    第103章

    平心而論，如果忽略賀綸討人厭的內(nèi)在，單純盯著他的眼睛……還是算了吧，湯媛不太敢長時間盯著。

    那雙眼的形狀長而不窄，或許是因為眼周的肌膚過于嫩白連點兒細(xì)紋和青影都沒有，才襯托的那仿佛戴了美瞳的眼仁兒詭異的好看。

    如果他真心笑起來，就更恐怖，無辜的像個孩子。

    幸虧他最多冷笑、嘲笑，就是不真心笑。

    也不對，偶爾還是有真心的，就像現(xiàn)在這樣品嘗了她唇畔美味的花蜜。

    他長得也忒好看了點。

    湯媛連忙收回失神的狀態(tài)。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賀綸本著到嘴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戲弄了她片刻。

    這夜，湯媛在賀綸書房的暖榻上睡到了三更天才猛然驚醒。身上衣裙好好的，下邊也沒有異樣的酸澀，身上還裹著散發(fā)淡淡沉榆香的薄被，這干凈整齊的一切無一不在說明……賀綸跟她啥也沒發(fā)生。

    他只是親了她一會兒，手都沒亂摸，更別提失控，后來還教她寫了會字，跟調(diào).情差不多，再后來她就窩在他懷里睡著，所以說好的美人計呢？

    她悄悄斜過眼，瞄見賀綸正伏案疾書，左手邊還蹲著一只灰撲撲的信鴿，偶爾咕咕兩聲，輕啄案上的豆子。賀綸將寫好的東西綁在信鴿腳上，才一臉嫌棄的拎它丟出窗外，期間還垂眸嗅了嗅那只碰過鴿子的手，臭臭的。

    然而，他就是權(quán)勢大過天，也沒到指揮扁毛畜生拜見他之前得沐浴更羽的地步，所以賀綸站在盆架前，自行將手洗了兩遍。

    湯媛在心里想，鴿子臨走前為何不在他手上拉一坨？

    于是這場預(yù)謀之中的“勾引”變成了賴在賀綸書房睡覺。次日馮鑫看她眼神都比往日復(fù)雜，從拉長的臉色推測，應(yīng)是十分的不高興。

    果然，趁賀綸沒注意之時，馮鑫不悅的提醒她，“湯掌寢，就當(dāng)老奴求你了，王爺諸事纏身又身負(fù)皇命，你不溫柔小意伺候也就罷了，但能不能不要盯得這么緊，連書房也不放過！講良心啊，王爺只要有空，哪回不緊著你疼？”

    湯媛被他說的滿臉通紅，臊的無言以對。

    死太監(jiān)！

    但不知為何，她忽然有點無法形容的惶恐，從前賀綸只要挨著她就興奮，發(fā)展到最后都懶得掩飾，直接變形，更別提她主動配合，那他必然打蛇隨棍上，不戳死她誓不罷休。可是昨晚，他居然沒興致！好像特怕麻煩似的將她親睡了丟一邊。

    那么問題來了，賀綸對她“性”致減退這事到底算好還是算壞？

    應(yīng)該算好吧？湯媛不住的犯嘀咕。

    其實賀綸并非沒興致，似他這個年紀(jì)，每天要都要不夠，否則每個皇子也不會至少配備三名掌寢，就是為了讓他們隨時隨地紓解。然而在這之前他連續(xù)要了她兩次，黎明之前又是一次，湯媛自己累暈過去不知道，最后一遍她嗓子都哭啞了，進行到一半就開始掙扎，那瞬間賀綸忽然覺得自己與禽.獸無異。

    怪不得她每次瑟瑟發(fā)抖配合他時都會念叨慢一點吧，輕一點吧或者饒命啊！

    而他總是只顧自己爽快，開始有多耐心，進行的時候就有多狠心，再然后……她或許也得到了一些快樂，否則雪白的肌膚不會粉紅一片，但她的體力與柔弱根本就支持不了男人肆意的無休無止的折磨，何況她還如此的嬌嫩，皮膚吃一點力道都會留下印子。

    當(dāng)那種夾雜了溫柔和虐待的矛盾愉悅褪去，女孩子窩在他懷里，連走路都打飄，他的心口竟開始隱痛。

    結(jié)果還不到一天，她就敢自投羅網(wǎng)，顯而易見有東西珍貴到讓她不惜再撇開腿痛苦半個時辰，他也大可以假裝不懂，再爽一把，誰讓她自找的呢！

    卻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只因疲憊的她很快香甜入睡的模樣實在太乖巧，讓他不忍心驚了她的好夢。

    可惜湯媛想過了賀綸對她興致減退的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是因為憐惜。

    在她看來，賀綸為了吭哧吭哧耕耘暴.爽的狀態(tài)，能徒手把她撕了，釘在墻上椅子上甚至欄桿上，有一回還讓她自己動，跟對牲口差不多，哪里管她死活。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下半截送給他：少年，送給你了還不成！

    話說入秋后受天氣影響，湯媛的咳疾時有發(fā)作，尤其踏入俞州，大概水土不服，竟越發(fā)明顯，每天一碗蒸梨羹必不可少。但她最討厭的水果就是梨，無奈頂著賀綸不善的眼神，這梨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然而比起掐xue位，吃梨就變得幸福許多，她寧可啃一筐也不想被賀綸掐一把。說起來都是淚，只要她一咳嗽，賀綸就按照文太醫(yī)的方法捏她的照海xue，可照海xue最靠近足跟和腳踝，那滋味……已經(jīng)形容不出是痛還是癢。

    這日，她原是故技重施，又來書房勾引他的，卻被他按榻上扒開腿握住腳一頓狂捏，只因她當(dāng)著他的面兒咳嗽了一聲。

    湯媛眼淚橫流狂笑不止，差點兒背過氣。

    直到腳背傳來一抹溫?zé)岬娜彳洠读讼拢χ痤^看向賀綸。

    火紅的楓葉篩下一層斑駁陽光映著他的側(cè)臉，他正低頭以唇輕啄她的臭腳丫子！

    這無異于一枚核.彈在她腦海爆.炸！

    潔癖泰迪精賀綸……親她的腳？

    賀綸如遭雷擊，也是愣了下，耳朵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緋紅一片，迅速丟開湯媛的腳，不悅道，“叫什么叫，你以為本王很想按嗎？我是怕你肺咳出來啊！”

    欸，你不是……你……兇什么兇！湯媛縮回腳，在心里反駁。

    所以，她總共勾引了賀綸兩次，結(jié)果一次在書房純睡覺一次在書房純按腳。

    罪卻一點沒少受，結(jié)果連青田石的影子都沒見著。湯媛不得不重新布置戰(zhàn)略。

    第五日，有位二十上下的年輕婦人來到了這座古樸的大宅院門前，她就是傅瑾年的發(fā)妻鐘離夢。

    夫妻二人先去給賀綸磕頭問安，不久之后，鐘離夢就在管事媳婦的引領(lǐng)下邁入垂花門。

    未能救出身陷浣衣局的親meimei，八年來生死不明，一直是籠在鐘離夢心口散不去的陰霾。當(dāng)夫君告訴她，湯媛還活著，甚至成了裕王最為寵愛的從五品女官，那日，她是笑著哭了半晌。

    父親離開那年她還不大記事，幸而祖父請過一位技藝了得的畫師為成年的孩子們各自畫了像，其中就有父親的，只要湯媛眉目間稍微有一點父親的影子，鐘離夢就百分百肯定這孩子是自己的親meimei。

    但她萬萬沒想到湯媛不只是那點影子，分明就是個女版的鐘離憲。

    女孩子大概還不知她突然造訪，正端坐素馨花亭前，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粉雕玉琢的可愛，發(fā)呆的樣子嬌憨而無辜，十分討喜，可當(dāng)她抬眸不經(jīng)意朝你看去，又有種淡漠的清冷，這種清冷令人無端生畏，鐘離夢被她看的心口一顫，竟忘了自我介紹。

    女孩眨了眨眼，溫暖的望著她，鐘離夢也眨了眨眼，哪有什么清冷，不禁懷疑此前是自己眼花。

    “你是？”湯媛疑惑道。

    鐘離夢壓抑著胸口劇烈的心跳，“我是鐘離夢。”

    湯媛眼睫顫了顫。

    就在距離姐妹倆不遠(yuǎn)的太湖石旁，馮鑫索然無味的觀望半晌，然后一字不漏的稟告等候多時的主子。

    馮鑫道，“她們抱成一團哭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兩邊的仆婦和丫頭輪番勸，二人又互相詢問這些年過的如何，湯掌寢聽聞傅太太嫁了個好人家，倍感欣慰，竟又兀自哭了一炷香。”講到這里，他額頭的青筋直跳，若非主子有令，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去盯著兩個說一句話哭三腔的女人！簡直沒完沒了！

    賀綸卻眼睛一亮，似是很感興趣，忙問，“那她有沒有提及我？”

    誰不好奇自己在心悅之人心目中的形象。

    馮鑫眼底掠過一絲憐憫，支支吾吾的回稟，“自然是提了。”

    那你快說啊！賀綸眼睛一瞪。

    馮鑫輕咳一聲。

    湯媛跟jiejie傾訴八年來的生活，關(guān)于賀綸的只有短短一句：我被皇后賜給了他，如今是從五品女官，衣食無憂，每月都有結(jié)余。

    馮鑫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喘。

    賀綸臉上的笑意漸漸凝成了冰霜。

    馮鑫眼睛一亮，“老奴居然忘了，還有一句！”

    賀綸臉上的霜色稍暖。

    “傅太太問湯掌寢有沒有孩子，湯掌寢說宮里規(guī)矩大，奴婢沒有懷孕的資格。”

    “你滾吧。”賀綸道。

    馮鑫忽然也覺得自己缺心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關(guān)于賀綸是如何失落生悶氣的不提也罷，只說姐妹二人相認(rèn)。

    俗話說人離鄉(xiāng)賤，是人，都喜歡尋根，年紀(jì)越大越如此，而鐘離家的長房又人丁凋零，鐘離夢在這世上就剩丈夫和姑母依靠，如今日子越過越好，就越惦記在浣衣局受苦的meimei。

    都是好人家的女兒，但凡她有點門路，又怎舍得她被人當(dāng)牛馬驅(qū)使。如今，她已經(jīng)從meimei是從五品女官的喜悅與自豪中冷靜。

    錦衣華服，珠翠寶石，備受寵愛……卻竟是一個高級的奴婢！

    怪不得說京師簪纓世家的婢女比縣令的嫡女還有派頭，眼前這個天子家的婢女meimei，就像神仙妃子一般閃閃發(fā)光。說她是公主她都相信。

    但姐妹才將將團聚，暖和久違的親情都來不及，又哪里舍得說掃興的話。

    那之后，湯媛又去見了姐夫傅瑾年。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湯媛，但用人家身體活了八年，靈魂和血rou早已融為一體，在她看來，鐘離夢就是自己的親jiejie，傅瑾年自然也是親姐夫。

    親情跟友情甚至愛情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你壓根就不用想著如何暖場或者如何了解，血脈里的天性自然而然的就能讓彼此不設(shè)防的依偎。

    她對鐘離夢如此，鐘離夢對她更是如此，那副迫不及待引薦姐夫的模樣就像尋到了失而復(fù)得的珠寶，急著展現(xiàn)給丈夫。

    傅瑾年是土生土長的俞州人，高大健朗，膚色微黑，五官倒是清秀俊俏，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剛勁與嚴(yán)肅，說話也是一板一眼。

    鐘離夢一面擦拭眼角的淚花一面道，“你莫要被他的樣子嚇住，他出生行伍，終日跟一幫大老爺們待在一起，死板的很，可心里與我一樣惦記你，這些年都是靠他四處打聽。”

    湯媛連忙施禮，淚盈盈的口呼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