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是的。”趙允承微微點頭:“現任家主沈淮謙,正是在下的伯父。” 親耳聽到趙允承的承認,秦員外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張大的嘴巴半天沒闔上。 雖然早已料到,這么威風的郎君定不可能出身小門小戶,然而和當今太皇太后攀上關系,秦員外還是險些被沖擊得暈過去。 天吶,秦家的祖墳這是冒青煙了? 趙允承見未來老丈人被自己嚇到了,當下又行了一禮:“還請秦伯父不必憂心,在下是誠心求娶貴府的三娘子,絕無虛假。” 至于隱瞞的那些事,也是無奈之舉,待娶了秦嫀之后,容王自有補償的舉措。 “哦,成,成?!鼻貑T外聽聞此言,哪敢質疑,連忙道:“郎君里面請。” 隨即帶著一眾仆人,將趙允承簇擁進府。 來到昨天收拾了三遍的整齊亮堂的花廳,這本是秦員外十分滿意的待客杰作,這會兒卻擔心沈郎君覺得秦家寒酸。 “郎君請,請?!鼻貑T外很是熱情地招呼,然后叫徐七親自去沏茶。 那徐七沒見過大世面,此刻也是戰戰兢兢,生怕怠慢了這位未來姑爺。 “多謝伯父,伯父請坐?!壁w允承還是知禮的,等秦員外入座他方才撩袍坐下,然后一雙好看的鳳眼,便打量了一眼秦員外左后方的屏風。 “郎君稍等,我馬上差人去后院與笑笑說你來了?!鼻貑T外說道,立刻讓花廳里伺候的小廝去傳話。 因為丫頭走路慢吞吞的,不如小廝更快。 “……”趙允承被人戳中心事,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笑笑?” “啊,是的?!边@門親事著實把秦員外給砸蒙了,現在整個人都覺得發飄呢,但還是保持儀態地回答未來貴婿的問題:“那是小女秦嫀的乳名,因為她一出生就會笑,甚少哭鬧,兩歲后更是沒有哭過,所以笑笑這乳名算是取對了?!?/br> 說起女兒小時后的事,秦員外終于感覺不那么緊張了。 但仍舊手心出汗,慌得一批。 趙允承回想起秦嫀給自己的感覺,緩緩點頭:“很適合她?!?/br> 而后便問了句:“秦伯父,難道在我之前,不曾有人上門提親嗎?” “不曾。”秦員外想也不想地搖頭,連送到嘴里的茶盞也趕緊放了下去,先答趙允承的話:“小女整日里囔囔著要尋找心儀的郎君,我和她阿娘拿她沒辦法,向來是聽她的?!?/br> “哦?!壁w允承眉眼帶笑,捧著茶盞喝了起來。 秦員外松了口氣,這才安心喝茶。 之后又聊了些趙允承的個人情況,聽說趙允承定居在東京城內,目前在國子監讀書,落腳的宅子也置辦在南城,秦員外的嘴角就沒落下過。 “宅子里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住?!壁w允承有幾分悵然地一邊笑著一邊交代:“因為家父家母都過世了,笑笑嫁過來便是當家主母?!庇挚粗貑T外:“所幸都在南城生活,到時候還請岳父岳母多照顧” “應該的?!鼻貑T外點頭應著。 雖則憐惜女婿年紀輕輕就失了雙親,可是想到秦嫀不必守公婆的規矩,甚至遭人嫌棄,秦員外便又寬心了幾分。 此時,一陣佩環聲傳來,屏風后率先走出一位四十余許的美婦人,長相與秦嫀有幾分相似,想必就是秦家太太。 果然,秦員外起身介紹:“沈郎君,這是小女的母親?!?/br> 趙允承一笑,起身行禮:“晚輩沈輝,拜見秦家伯母。” 王氏微微一怔,顯得是被趙允承這通身的氣度和樣貌驚了神,半天才吶吶地語言:“沈小郎君有禮了,快快請坐。” 秦員外見夫人這般驚訝,笑得好不暢快:“太太,沈郎君出身洛陽沈氏,原是沈氏家主的侄兒?!?/br> 王氏得知這個消息,反應和丈夫如出一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接著便上下打量起趙允承來,越看越不敢相信,這真的是要求娶她家三娘的郎君? 看了半天,王氏只得贊嘆一句:“沈小郎君真是逸群之才?!?/br> 可見是對這個女婿非常之滿足,甚至知道秦府高攀不起,而心生擔憂。 趙允承望見屏風后若隱若現的一抹銹色裙擺,微微一笑,過了半晌,才想起回王氏的話:“伯母謬贊了,其實在下并不是什么逸群之才,在國子監讀書也只是為了長些見識?!彼膊浑[瞞地直言:“我沒有下場考試的想法,可能永遠只是個白身?!?/br> 秦員外和王氏雖然略覺得可惜,不過想起太皇太后那層關系,便理解女婿的做法:“無妨,咱們秦家也是白身,哈哈,只要你們平平安安也就好了。” 王氏心中笑嗔丈夫,倒是會往自己身上貼金,那沈家的白身能跟秦家一樣嗎? “正是如此?!壁w允承笑著附和。 三人又說了一些話,終于注意到沈小郎君的目光頻頻望向屏風的王氏終于忍不住輕笑,朝屏風道了一句:“笑笑,快出來罷?!?/br> 里面也傳來一聲嬌滴滴的應聲:“嗯,阿娘。” 趙允承昨日聽了這把聲音,心中一直惦念,終于現在人未見聲先到,令他的心莫名踏實。 緊接著,一道窈窕身影,從屏風后面慢步出來,一時間叫人想到了搖曳生姿這樣的字眼。 再往上,是秦小娘子玲瓏有致的身材,裹在修身的窄袖輕羅中,十分豐腴好看。 趙允承只耳尖微紅,臉上不作表現。 秦嫀也在看他,看得眼睛一彎,笑意吟吟。然后執著團扇走到近前,儀態萬千地福了福身:“沈郎君萬福?!?/br> 趙允承起身,深深一揖:“小娘子?!?/br> 見禮過后,兩人直起身,四目相對,情意綿綿,而因父母在場,秦嫀走到母親身邊,垂眉順眼地待著,憑他們商議婚事。 秦員外和王氏望著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心頭大喜,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只得連聲請女婿坐下,接著商議婚期。 王氏輕撫著女兒的柔荑,眼神不住地在小輩之間來回巡視,越看越喜歡,便喜上眉梢。 今日納采只是小聘,往后還有問名,納吉,納征,然后才是商議婚期,只不過這位沈郎君初次登門就抬了四十八抬聘禮,很是著急的樣子,秦員外也就從善如流地忽略了合八字和大聘的繁瑣過程,一并當日解決。 女婿二十六,閨女十八,都不小了,更何況這門婚事像天上掉下的大餅,不放進口袋里總歸不放心。 趙允承得了秦嫀的八字,小心地收起來便道:“在下與崇國寺的主持德音大師相熟,明日便去一趟崇國寺,請德音大師合八字,擇婚期?!?/br> 德音大師? 秦員外和王氏看了眼彼此,疑惑,是那位經常接待宮中貴人的德音大師嘛? 乖乖,這是攀上了一門不得了的親事吧。 秦員外咽了咽口水,連說話都結巴了:“如能請德音大師出手,那自是天大的福氣。” 王氏點頭:“有勞沈小郎君。” 趙允承忙說:“在下字修晏,伯母喚我修晏便是。” 秦員外和王氏齊齊笑應:“修晏?!?/br> 秦嫀也悄悄地念了一遍這字,修晏,?;垭p修,河清海晏,與自家未來夫君再匹配不過。 至此,沈秦兩家婚事塵埃落定,趙允承起身告辭,王氏卻突然想起一事,說道:“修晏既然已經大聘了,這訂盟之物,是否有準備?” 趙允承聞言,便笑看了一眼秦嫀,回答:“我那份已經給笑笑了,卻不知笑笑有沒有準備回禮。” 秦嫀隔著綾羅撫摸了一下那玉佩,旋即輕笑著從頭上拔下一根白玉簪,緩步走到趙允承跟前,雙手送上。 玉簪玲瓏剔透,躺在主人的纖纖素手之上,相映相成,分不清誰更好看。 趙允承相當守禮,輕輕地拿下玉簪,笑道:“盟誓已成,笑笑切不可負我?!?/br> 秦嫀燦然一笑,眼波流轉:“定不負郎君厚愛?!?/br> 第8章 從秦府出來,趙允承便直奔崇國寺,畢竟他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趁著半個月的時間,把這樁親事定下來。 請德音大師合八字擇婚期的說法,與太皇太后商議好的一至,就說是沈家子弟議婚,反正德音大師也不知道趙允承的八字,稀里糊涂就給合了。 “阿彌陀佛,這兩位施主八字相合,乃是上等婚?!敝劣诨槠?,德音大師翻了翻萬年歷,指了中秋后的一個日子:“仲秋過后重陽之前,初一是個好日子?!?/br> 趙允承搖頭:“那太遠了,你就不能挑個近前的?” 德音大師看了他一眼,只得往前翻:“七月上旬,初八?!?/br> “不行。”婚期只能在下旬,趙允承皺著眉,干脆問道:“六月二十這個日子怎么樣?” 德音大師:“?不怎么樣?!?/br> 六月二十不功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而趙允承卻偏生相中了這個日子,德音大師實在摸不著頭腦。 “沒有沖撞就行了。” 趙允承拿著合婚結果,以及摻了水分的婚期,隔日又抬著禮品去了一趟秦府,把請期的禮節給全了。 秦員外和王氏得知婚期這么近,均是吃了一驚,有一瞬間,他們甚至惶惶不安地覺得,這里頭怕不會有什么陰謀吧? 可是想想,秦府只是商賈小戶,委實沒有什么可算計的。 而那沈郎君抬來的聘禮,卻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作不得假。 秦嫀知道婚期定在六月下旬,便會心一笑,拍著母親的手安慰道:“阿娘不必憂心,這樁婚事說到底還是女兒求來的,否則沈郎還未必會成婚。” “此話怎講?”王氏問道。 秦嫀不想母親擔心,就說:“沈郎志在山水,不在兒女情長,在遇到女兒之前,本沒想過成婚?!?/br> 王氏卻仍是擔心:“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詞,你我如何得知呢,唉?!?/br> 說到底還是憂心忡忡,很是患得患失。 秦嫀不知道怎么安慰母親,只好在身邊一邊繡手帕一邊陪著。 因著在京都成婚,不必去洛陽拜見沈氏族人,繡品一類的東西就不用準備了。 這條手帕是秦嫀繡給趙允承的。 不是什么大紅大紫的花樣,只是在邊角點綴了一些蘭草。 雖是憂心忡忡,但王氏亦精神頭十足,每天充滿干勁地打理秦嫀的聘禮和嫁妝,務必要趕在婚期之前辦妥。 嫁出去的二位jiejie得知三妹定親后,均是喜上眉梢,紛紛挑出一份添妝,回娘家道喜。 得知三妹的夫婿竟是洛陽沈氏子弟,正兒八經的太皇太后侄孫,二位jiejie震驚得不輕。 “三妹這是得了天大的姻緣?!贝蠼闱貗尺€是那般宛若秀氣,說話細聲細氣地,因著高興,連平日里略顯蒼白的臉蛋也紅潤照人了些。 “是啊,但這到是其次?!倍闱劓乘赜胁琶?,看似纖弱卻是十分有自己的見地的一個人,她笑道:“最重要的是三妹終于遇到了自己喜歡的有緣人。” 秦嫀也笑了,姐妹三人聚在一起吃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