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寧靜的早晨。陽光是那么燦爛和煦，空氣里有絲絲的和風，霧霾悄然退去沒了蹤影，這是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

    方小虞已不在國企上班，沒有通勤車來接了。方小虞每天都得早起，七點前要趕到公交車站，約莫三十分鐘的車程，到公司附近的車站下車。然后，還得快走步行十幾分鐘，才能在八點前趕到公司。

    自來到方正醫藥公司后，江小虞迅速適應了這里的節奏。忙碌辛苦又瑣碎的工作，讓她內心感覺很充實，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短短幾天，她已熟悉了公司上百類藥品分類，熟練自如地記錄產品的進銷存數量，以便電腦能夠及時結出庫存。一些認知上的偏頗，她在主動快速更新。

    小虞記得，小時候感冒生病，奶奶帶她去醫院看病，按醫生處方繳款取藥，中藥、西藥吃下肚，過幾天病就好了。那時候認為，制藥廠生產中西藥品，醫院從制藥企業提藥，醫生根據患者病情出藥方，病人付款買藥治病。到這才知道，制藥廠是不能直接供藥給醫院的。

    大多數制藥廠只有生產許可證，沒有藥品經營許可證。新藥或藥品生產出來，會發布公告進行公開招標。中標的醫藥公司負責銷售。也就是說，藥品不能直接提供給醫院，而是通過有藥品經營許可的第三方醫藥公司。

    就算本地藥廠生產出來的藥，也不是直接進醫院，也是通過醫藥公司代理銷售。比如本市藥廠生產的一種心腦血管的藥，藥廠的出廠價是7.5元/盒，醫院的病患買藥得花25元多，外面的藥房零售價是26元多。有些進口藥的利潤空間三倍都不止。小虞發現，流通環節掙2倍不止，醫藥公司的利潤很高。

    病人看病，吃藥打針，誰還會計較價錢？難怪總有報導說，藥價居高不下。為什么醫院不從制藥廠直接購進呢？這種制度是合理的嗎？不合理為什么不改呢？流通環節這么大的利潤空間，對普通消費者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江小虞很不明白，請教主管于佳佳，“佳佳姐，給病患救急、救命的藥品，為什么會這么高的利潤呢？歐美那些高福利國家，很多人上醫院都是免費的，我們為什么這么不合理？”

    于佳佳瞅瞅她，“你的腦袋都想什么呢？因為利潤大，我們公司才能掙著錢，公司掙大錢，我們才能漲工資，拿到高額獎金，這道理都不懂嗎？”

    于佳佳是小虞的主管。江小虞剛到公司，人事經理指定于佳佳帶她。于佳佳三十多歲，在醫藥這行很多年，還做過醫藥代表，是個業績卓著的銷售人才。結婚生孩子后，為了方便照顧家庭，她申請回公司做后勤。她和各醫院醫生有聯系，有一全套的醫生檔案資料，方總對她較為倚重。

    醫院會自己去提藥嗎？根本不用的。有銷售人員，即醫藥代表主動聯系醫院，隨時進行跟進。業務能力強的醫藥代表，會建立vip醫生的檔案。他代表的并不是藥品，而是醫藥銷售公司。根據醫生開藥的數額，要給醫生進行‘反點’。

    醫藥代表負責處理好和醫生的關系。醫藥代表既要和主治醫生聯系，也要和藥劑科聯系。同類藥效的藥，有幾百甚至上千種，醫生開什么要，醫生有自主權。醫生說用這個藥，藥房恰好就有這個藥，這就是醫藥代表的工作。

    這些業務能力強的醫藥代表，是公司倚重的銷售精英。可以說，沒有這些人，醫藥公司也寸步難行。所以，公司給這些代表的工資和報酬都很高。就像于佳佳這樣的人，她和醫生的關系，是在前幾家公司就積累起來的。自然能享受到格外的分紅。

    于佳佳有顆八面玲瓏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櫻桃小嘴，妙語連珠，多么難纏的客戶都能被她拿下來。她觀察江小虞，做事很認真沒錯，凜然不可侵犯，有點冷不好親近。腦子真不靈光，沒錢還那么清高，又不屑于討好人。于佳佳瞧不上她，還把她死心眼的想法，向領導打小報告。

    方芳覺察出，于佳佳不滿意小虞。但想到自己弟弟推薦的，還是要給些面子。“佳佳，你是老人，多提攜她。這孩子剛從國企出來，很老實，很善良。多開導她。”于佳佳一看馬屁沒拍上，方總還挺護著她的，也覺得挺沒趣，訕訕地退出來。

    人不多的時候，方芳徑直問小虞，適應這里的工作嗎？小虞點頭說，挺喜歡這里的，覺得挺有干勁的。

    “那就好！小虞，醫藥制度是國家定的。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在這里說話處事，要符合員工的身份。我們是合法經營，該掙的錢，你不掙，沒有人會說你好。更沒有人，會因你的善意而感激你。”

    “小虞，你沒實力時，說大話沒用！你是個無產著，要在世上立足，怎么立足？你得先養活自己，如果自己都養活不了，還能談得上做別的嗎？努力讓自己強大，然后才能圖發展！最后，我以過來人的經歷，告訴你，你心里的想法，不要隨便和別人說！這是職場大忌。”

    方芳聲音不大，語氣并不嚴厲，輕輕拍拍小虞的肩，沒給小虞解釋的機會，轉身離開了。方總特意來說這番話，肯定是有所指。被人面對面指出不是，江小虞多少有些不舒服。

    很少聽到這么中肯的建議，面子上雖有點難為情，小虞心里是感激的。自己獨來獨往久了，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變得有些凄冷和孤傲。

    方芳善意的提點，讓江小虞明白，自己不能像在國企那樣，憑著滿清熱忱，毫無心機，想到什么說什么，平白給人落下口實。以前，和茹蘭姐，和袁華，甚至和主任談話，都是有什么就說，從來都不管不顧。這里，沒有人和你同心。方總說得對，你有多大能量，就做多大的事。

    同在體制內的集體環境，大家的水平差不多，你就是表現弱智一點，別人會覺得你毫無城府，說你誠實可愛。現在，江小虞，你必須自強，必須強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