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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被騙嫁給昏君之后在線閱讀 - 第5節

第5節

    季顯五歲出閣讀書,先帝看重他的學業,時時過問,還讓天底下學問最好的幾人為他講經釋義,他雖頑劣,但學問是不差的,與眾人談起詩來,人人贊他少年美才。

    王綜雖然欣賞他的詩才,但終究覺得這不是正途,便與他談些舉業上的事情。

    季顯心中訕笑不已,道:“王兄,科舉并非第一等要緊事,人生在世還有許多有趣的事情可做。”

    “非也,”王綜神色凝重起來,開始長篇大幅苦心勸導季顯摒棄所謂的名士風度,詩詞歌賦不過是野狐禪,舉業才是人生在世唯一的正途,然后從孔子開始說起,再說到本朝某位賢臣,滔滔不絕。

    季顯就是想跟他湊個近乎,王綜這么沒完沒了,簡直比那些閣老們念經還可怕,真讓人受不了。

    好在崔詠及時出現,拉了季顯就走,還不忘給王綜賠個罪,“王兄,失陪一下,我父親要見表兄。”

    出了宴客的惠風居,季顯吁氣,“這王綜可真是個老古板,張口學問,閉口舉業,幸好王姑娘不像其兄這樣。”

    王姑娘就從來不說仕途經濟的事情,兩人說些詩詞,各地風土,有趣的事情,還有上次游報恩寺聚寶山,王姑娘比她哥哥有趣多了。

    “對了,王姑娘也來了吧,能不能找個機會見見?”季顯說。

    崔詠搖搖頭,“表兄,女客那邊我都讓人查看了,王姑娘沒有來,聽說是身子不舒服,留在家里。”

    王姑娘不在,季顯就沒心思應酬這些無趣的達官貴人,冷著一張臉,跨步向外走去。

    “哎,表兄,等等,我跟我爹說一聲我們先回去了。”崔詠在后面追著說。

    季顯理也不理會,崔詠只能派了小廝去告知他父親,然后與孫忠追著季顯的腳步出來。

    自從那日游完聚寶山后,王姑娘態度大變,兩人輕易連面都見不到。季顯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寶藍色牡丹紋荷包,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里埋怨王姑娘的冷漠無情,自他出生還沒人敢給他這么大的委屈受!

    季顯暗暗道,自己非得讓王姑娘捧出真心不可,然后再把她那顆真心狠狠地摜在地上,以此報復王姑娘。可是王姑娘的一顰一笑浮現在他腦中,他又覺得,只要她肯對著他笑一笑,再說幾句軟話,他就什么都不計較啦。

    這位爺心情明顯不好,崔詠與孫忠面面相覷,崔詠干笑一聲:“表兄,那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呀!這女人嘛,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你對她太好了,她便容易恃寵而驕。”

    “就是,”孫忠接過話頭,“咱得稍稍忽視她,她知道您不是非她不可了,就不會再拿喬作勢。”

    季顯拿眼睛去看孫忠,“你倒是懂得多!”

    孫忠“嘿嘿”地笑,他雖然是個閹人,但在宮里還是有幾個知冷識熱的貼心人,自然明白這些女子的想法。

    崔詠適時地說:“秦淮河枕仙居的裊裊姑娘近日風頭大盛,在諸芳爭艷中拔了頭籌。表兄,咱們不如去枕仙居喝喝酒放松放松。”

    季顯無可無不可,隨著他們去了枕仙居。裊裊姑娘如今是南京城的頭牌大紅人,輕易不接客。崔詠是秦淮河風月一帶的常客,枕仙居的老鴇兒認得他,笑成一朵花兒,將三人迎進來。

    三人之中以季顯為尊,連崔詠這個兵部侍郎之子都殷勤的服侍他,可想而知他的身份。老鴇兒精明,喚了三位姑娘來服侍,把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叫婉兒的姑娘安置在季顯身邊。

    婉兒身上的脂粉味道太重,她剛坐下來,季顯就打了一個噴嚏,當即不悅起來。崔詠連忙責備老鴇:“裊裊姑娘呢?”

    老鴇笑道:“裊裊正在梳妝打扮,您三位先喝點酒,裊裊稍后就到!”

    季顯平時就聞不慣這些脂粉香,今日若不是實在煩悶,才不耐煩來這枕仙居。他揮揮手,讓三位姑娘都出去。

    約莫一刻鐘,裊裊姑娘抱著琵琶,千姿百態地走出來,手下撥動琴弦,叮叮咚咚地聲音響起來。

    裊裊姑娘姿容出眾,低眉斂目,柔弱中帶著一絲清冷孤傲。她渾身素雅,烏黑的頭發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比起時下裝扮艷麗的伎子來多了一份清新脫俗。

    幾杯酒下肚,季顯微醺,一手執酒杯,一手撐著頭,目不轉睛看著裊裊,漸漸地裊裊在他眼里就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為他彈琴,含情脈脈看著他,對著他笑,還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邊。

    “公子,請喝酒!”女子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柔媚。

    一陣濃烈的脂粉香撲面而來,季顯適時地打了一個噴嚏,揮手一推,十分嫌棄地說:“臭死了!這還是秦淮河第一花魁嗎,身上怎么這么臭!”

    裊裊姑娘扔下琵琶,捂著臉哭著跑出去。

    老鴇兒進來,對三位客人說:“我們裊裊身上用的是胭香閣的脂粉,這可是南京城最好的脂粉店。”

    這枕仙居也待不下去了,崔詠扔給老鴇一錠銀子,三人出了枕仙居。孫忠小聲地埋怨道:“崔少爺,我再三提醒你,咱們公子受不得那些庸脂俗粉,你看看你!”

    崔詠小聲說:“我以為裊裊姑娘與其他人不同。”他小心地瞄了一眼走到前方的季顯,道,“表兄的眼光太奇怪了,我真不覺得王姑娘比裊裊好多少!王姑娘太硬,太有主意,就是一朵刺玫瑰,哪里比不上裊裊姑娘!”

    孫忠笑道:“可別說,公子還偏偏就喜歡刺玫瑰!”他是皇帝,人人都順著他,王姑娘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可不得讓他更加惦記上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落在季顯后面,又急急地追了上去。

    穿過水西門,進入了三山街,這是南京城最熱鬧的一條街道,店鋪林立,人煙繁盛。酒坊、雜役坊、鞍轡坊、銀作坊、書肆等等都集中在這里。還有小商販擺攤子賣貓兒、狗兒,各色的鳥兒。

    一個雪白毛皮的小獅子狗頑皮地從沒關好的籠子里掙脫出來,只顧往前跑,沒留神撞到季顯的腿上,“哇嗚”叫了一聲,一口咬住他的褲子角,尾巴搖得歡。

    小商販趁機說:“公子,這獅子狗同你有緣。”

    季顯靈機一動,女孩子都喜歡貓狗的,“行,我要了。”

    崔詠付錢,孫忠拎著老板遞來的狗籠子。

    崔詠笑道:“等回去后,我讓我母親把狗兒送到王家。”

    季顯滿意地點頭,突然間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家織錦坊上。織錦坊賣各種布匹,同時也賣成衣、手帕、荷包等,幾只寶藍色牡丹紋的荷包躺在織錦坊門前的大案上,任人挑選。

    崔詠、季顯等人也看到了,季顯腰間帶著荷包與這織錦坊賣的一模一樣……

    崔詠說了一句傻話:“表兄,王姑娘繡的荷包同織錦坊的挺像的,哈哈。”

    孫忠心里暗罵一聲草包,這種時候竟然說這話,還嫌公子不夠丟臉嗎,就該裝作什么都沒發現才對。

    季顯頓時面黑如炭。

    王瓊姿對此一無所知,她就希望季顯趕快忘記她這個人算了,反正南京城美女多不勝數,任君挑選。再說季顯畢竟是個皇帝呢,總不能在南京住一輩子,過不了幾日應該就會回京城了吧,到時候她就與這昏君徹底沒關系了。

    這期間,舅媽蔣氏來了一趟王家,對著小姑俞氏抹眼淚訴苦:“夫君一心要守著那什么婚約,想著將閨女嫁給邵廷玉。我們先前打算將佩蘭許給程家,那么蕙芷只能許給邵家,蕙芷不愿意,佩蘭為了她meimei,情愿代她履行與邵家的婚事。她們都是我的心頭rou,可憐!meimei,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8、第 8 章

    俞尚志是正經的儒生,為人方正,不肯退了兩家的婚事,讓外人詬病。俞氏知道兄長的性子,心里也有些埋怨兄長不知變通,女孩兒若是嫁錯了丈夫,一輩子都毀了。

    她想了想,問:“嫂子,邵廷玉在你家住了幾日,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蔣氏道:“他很傲氣。他來投奔我家,寄人籬下,難免要小心翼翼看人臉色行事。可他完全不是這樣子,傲氣得很,仿佛我家合該捧著他一樣。我就看不慣他這樣!他與那朱姑娘同進同出,也不怕惹人笑話,我說他幾句,他便回嘴道他與朱姑娘以兄妹相稱,光明磊落,外人心思不堪所以看什么東西都不堪。”蔣氏扶額嘆息,“一點也不尊敬長輩,這叫什么事兒!”

    女子心細如發,往往會注意細節,但落在男人眼里,卻覺得是在吹毛求疵,反正目前來說,俞尚志挺喜歡邵廷玉。

    俞氏知道自己這個嫂子,外柔內剛,心里有主意,便不再多說,只是安慰她。

    果然,蔣氏哭夠了,重新梳洗后,道:“我已給程家夫人送信,打算盡早定下佩蘭與程家的婚事。至于蕙芷,她年紀小,再等幾年無妨,只希望邵廷玉知難而退吧。”

    俞氏點頭:“事急則緩,事緩則圓,慢慢來。兄長教邵廷玉讀書,他讀的怎么樣了,可有希望進個學?”

    蔣氏嘆氣:“他要是真有那份才干,我也就不琢磨著退婚了,畢竟退了婚,對女孩家的名聲有妨礙。可是,他就不是個讀書的料,整日想著舞刀弄槍,還對老爺說想要去參軍,唉!”

    王瓊姿端了熱茶來奉給母親與舅媽。蔣氏拉著她的手,對俞氏說:“瓊兒比我們佩蘭大半歲,你也要抓緊些。”

    俞氏笑道:“我舍不得她,再留她兩年,慢慢尋訪,總有合適的。”

    “我也舍不得佩蘭,也沒想過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因著邵廷玉,只能先定下她,再想辦法安置蕙芷。”蔣氏說。

    蔣氏對著小姑子吐盡心中的悶氣,吃了晚飯,才乘轎子回家。

    轎子落在門口,她扶著丫頭的手出來,卻正好見到邵廷玉與朱小憐一同回來。兩人給蔣氏行禮,蔣氏心里一陣煩悶,隨意擺擺手,進了屋子。

    朱小憐在后面怯怯地說:“邵大哥,我是不是惹得俞家夫人不喜了?”

    邵廷玉看了一眼蔣氏的背影,低聲安慰她:“與你無關。”蔣氏只是單純地不喜歡他而已,蔣氏看他的眼神與老家那些族人沒什么兩樣,避之不及,眼里藏著一絲鄙夷,只不過蔣氏隱藏得更深些。

    邵廷玉送小憐回房,小憐拉著他的袖子,可憐巴巴地說:“邵大哥,爹爹去了鄉下躲避,連封平安信也沒有寄過來,我真擔心他出事。”

    邵廷玉道:“可能是有事耽擱了,你別多想,你爹不會有事的。”

    小憐信賴地望著他,“邵大哥說什么我都信!”

    少女單純,眼里只有他一人,邵廷玉心里一熱,喃喃道:“你別擔心,凡事有邵大哥在呢!”

    俞家門外的巷子里,兩個閑漢轉了轉,道:“那小子與朱老頭的閨女進了這家的門,咱們快點回去告訴鄧先生。”

    ……

    崔侍郎家的婆子送來了一封帖子,后日是崔夫人的生日,在崔家花園宴請眾位夫人小姐。那婆子還特地問了王瓊姿,說侍郎夫人極為喜愛王姑娘,希望王姑娘也能去做客。

    俞氏收了帖子,讓人送那婆子出去,道:“崔夫人也不過見了你幾面,也談不好多喜歡你,只怕還是為了她那個侄子季公子。”

    王瓊姿大大方方道:“崔夫人又不是季公子的親娘,沒法替他的婚事做主。她說什么娘你不理會就行了。”

    季顯那廝是皇帝,除非他拿出皇帝的身份來強迫她,否則正式求親的話,禮部的人就該上王家的門了。

    兩人同游聚寶山時,季顯曾說要讓家里派人過來提親,可這么多天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么是宮里那邊不同意,要么是他已經忘了這事。王瓊姿希望是后者。

    ……

    孫忠趁著夜色從外頭回來,身上帶著一點酒味。崔詠等了很久了,攔住他,笑嘻嘻地說:“孫公公去哪里發財啦?”

    “嘿嘿,崔少爺說笑了!”孫忠想繞過他進屋。

    崔詠偏偏不讓他進去,道:“你跟金太監喝酒去了,累的我替你服侍主子,這事做的不地道,我去找表兄評評理。”

    “哎,崔少爺,有話好好說,麻煩公子就不好了。來,進屋,咱們哥倆再喝一杯!”孫忠心里恨得不行,面上裝作殷勤的樣子拉著崔詠進屋。

    孫忠與金輝同是太監,在京城就是老相識。只是金輝是太后那邊的人,后來被派到南京做守備太監,這次小皇帝來南京,他是知道的,但皇帝素來不喜歡他,他想討好無從下手,只能從孫忠那邊做文章,這些日子,為孫忠的金銀事業做出了不少貢獻。

    現在被崔詠知道孫忠私下同金輝聯系,等于捉住了他的把柄,孫忠只能破財免災。

    沒想到崔詠的胃口不小,張口就說:“金太監在南京就如土皇帝一般,連皇家的采辦、織造也是他在主管,我要求不多,讓我去南京織造局做了個小小管事就成。”

    說得輕巧,南京織造局織造宮廷應用的絲織品,油水豐厚,是人人搶著干的肥差!

    孫忠道:“崔少爺,這事我沒那本事能幫上忙,你要是缺銀子使,我這里還有點你先拿出用。”

    崔詠笑道:“我不為難你,只是你得替我引薦金太監,幫著敲敲邊鼓就行了。”

    孫忠問:“你要是去了南京織造局可就不能跟著回京城啦。”

    “我就想留在南京城,京城那邊我過不慣。”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太多,他在京城根本不夠看,還不如舒舒服服地留在南京。

    孫忠打量崔詠,再一次確定了他就是個草包,捧金太監的臭腳有什么用,巴結上了皇帝,什么都有!行吧,就幫他一次,他答應下來,“我找個機會替你引薦金太監。”

    很快就到了崔侍郎夫人生日,貴客盈門,俞氏帶了女兒去赴宴。崔夫人似乎很喜歡王瓊姿,當著一眾夫人小姐的面,把她夸了又夸,還送她一只翡翠鐲子。

    花園里有座戲臺,穿水袖長衫的戲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燕子箋》,講的是唐人霍都梁與伎子華行云、尚書千金酈飛云的愛情故事。

    這出戲是近來南京最有名的戲,達官貴人們宴會的保留曲目。俞家設宴唱戲時,王瓊姿與佩蘭姐妹偷偷地聽過,其實就是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后男主左擁右抱,把倆姑娘都娶了,這大概是男人們最喜歡看到的吧。

    夫人們看得津津有味,但不讓未出嫁的小姐看。崔夫人讓人帶著小姐們去后院凌波湖里劃船玩兒。

    崔家小姐走過來輕輕拉拉王瓊姿的袖子,道:“王jiejie跟我來。”

    王瓊姿有心里準備,跟著她拐了兩道走廊,來到一處閣樓。崔小姐道:“王jiejie,有人在里面等你,想跟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