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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裴家沒有人將他當回事。 裴家人口眾多,大家就當是裴老爺子無聊了,忽然想養個孫子,就跟養個寵物差不多。 但漸漸的,裴宴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甚至能夠輕易觸動他們的利益,他們這才發現—— 當初那個撿來的小狼崽子,已經登上了離裴老爺子最近的那個位置。 那是他的所有長輩都沒能到達的距離,但凡老爺子哪天有個三長兩短,他便隨時可以接手集團內大小事務,毫無阻礙的登基上位。 而這一切的轉折,都在于他被裴家父母送出國的這一天。 時棲在門口站了許久。 直到雙腿酸麻,她才緩緩擰開教師辦公室的大門,望見了雙目通紅又極度憤怒的裴宴。 此時的他,渾身是刺,眼中燃燒著想要焚燒眼前一切的絕望與痛恨。 “打擾了?!?/br> 時棲沒有去看房間里的裴家夫婦,而是徑直穿過眾人,走到裴宴面前,干脆利落地將他帶出了那個充斥著警惕防備和冷漠的地方。 走廊里站著不少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時棲抿著唇,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牽著裴宴穿過重重人群,絲毫不畏懼四周看笑話的冷眼嘲笑。 經過齊晗身邊的時候,她聽對方嗤笑出聲: “裴大會長何必動這么大的氣啊,您這么聰明絕頂,不可一世,為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鬧得學校都不得安寧,這可不像您平時的作風?!?/br> 裴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或許是裴宴積威太久,齊晗被他這一眼看得心里發憷,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這一慫又顯得很沒面子,只能硬著頭皮虛張聲勢地看: “你、你這么看我干什么!?別以為我會怕你!裴宴,我以前敬你是看在裴家的面子上,現在你以為你在我面前算什么東西!就是個撿來的養子,你傲什么傲!” 裴宴還沒有動作,忍無可忍的時棲直接沖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當著一整層樓的學生。 時棲打得干脆利落,驚天動地。 回過神來的齊晗臉上火辣辣的疼,顏面盡失令他幾乎發狂。 “時棲!你他媽別仗著我之前瞧得起你就在這兒撒潑!” “你他媽在這兒跟誰他媽說話呢。” 時棲冷著臉,咄咄逼人。 齊晗被圍觀群眾攬住,動不了她一根手指。 “就你這種連裴宴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的廢物,也配站在他面前放什么厥詞?” “以前你比不上他,現在你更比不上?!?/br> “滾遠一點,別讓我再看見你。” 走廊上一片死寂。 除了時棲擲地有聲的一句句話,就只剩半句話也說不出的齊晗氣得大喘氣。 “我們走?!?/br> 少女握著他的手,溫暖而堅定。 裴宴短暫的十多年人生里,從未被人如此堅定地、不為任何利益得失地選擇過。 她是第一個。 也是唯一一個。 * “你不該動手?!?/br> cao場背后的室外水池邊,裴宴牽著時棲的手,在水龍頭下緩慢而細致地沖洗。 “臟?!?/br> 他語調平靜,仿佛齊晗的那些話沒能傷害他分毫。 反而是時棲為那樣的人動氣動手,更讓他覺得不值。 “沒他嘴臟?!?/br> 時棲一臉倔強,任由他替自己洗了手,又用紙仔仔細細地擦干。 “你……會出國嗎?” 裴宴一頓。 “不會?!彼鬼?,專心地給時棲擦手,“他們可以斷了我的經濟來源,我有獎學金,上大學也會有國家貸款,我可以出去兼職打工,總有活下去的辦法。” 時棲心頭一緊,縮回了手。 “不。” 她認真地望著裴宴:“你必須去?!?/br> 裴宴抬頭,不解地緩緩蹙眉。 “斯坦福或者耶魯是很好,但國內的大學也有優勢,我可以在這里建立我自己的人脈,創建我自己的事業?!?/br> 他握住時棲的手。 少女的手掌柔軟而小巧,輕輕一攏就能完全包裹住。 “棲棲,我不會讓你受苦,我會成長得很快,以前的我能給你的,未來的我也能夠給你,我會留在國內,一直陪著你……” 時棲的指尖發燙,像是被少年的炙熱灼傷。 面對父母時,他憤怒決絕。 面對齊晗時,他冷漠輕蔑。 唯有面對她時,少年才終于露出過于堅韌的表象之下,那一點點的脆弱和小心翼翼。 他將熾熱guntang的真心,雙手為她奉上。 時棲喉間酸澀,眼前漸漸蒙上一層水汽。 但是—— 不行。 他不能留下來。 他的未來,本應是更加跌宕起伏,他不該再從底層摸爬滾打,他的人生本不該如此。 所以,時棲抽出了手,毫不猶豫地。 “裴宴,分手吧。” “我們不是一路人。” * 一夢醒來。 床邊鬧鐘滴滴答答走得緩慢,時棲后背濕透,腦子一片混沌。 她躺在床上緩了半天,抬手抹了把臉。 滿手的眼淚。 這還是她頭一次做這么長、這么真實的夢。 時棲起床后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感覺精神還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