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宮宴 二
官家趙清和眾臣還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歡天喜地之時,太上皇和武國公夫婦就離席到福寧殿品茶開小會去了。 太上皇道:“大宋江山早晚要交到下一輩手上,辰兒和笑陽雖說功績不小,但我依然十分擔憂。” 明瑞然道:“嗯,我也在想這件事。” 太上皇道:“笑陽能征善戰,但是性格率真,心思單純且沖動,如果他是尋常公子也無不可,但若是肩負起鎮國重擔,還需再沉穩心性才行,不知在笑陽身上,我們有無可期啊?” 白赫云道:“自從上次辰兒一命換一命的方式救了笑陽以后,這孩子沉穩不少。應當是未來可期,無妨。” 太上皇道:“要說起辰兒,我就更頭疼了,辰兒有治國之才,我本以為辰兒沉穩持重,就算不愿當皇帝,輔國也能保我大宋無虞,但他隔三差五就失控一回也著實令我擔憂。辰兒不像清兒,清兒沒什么大本事,也闖不出什么大禍事,可是辰兒不一樣,不但如此,他還有個逆鱗,正是笑陽,你們說怎么辦。” 氣氛陷入無解和糾結之中,各自思忖,片刻無聲。 太上皇道:“戰場之上兇險莫測,笑陽出征在所難免,辰兒若是取個妻老老實實放在家里,便也能安安心心輔國參知政事,可這笑陽……畢竟是大宋的將軍,如何是好。這二人情深至此分是分不開了,湊到一塊也是個麻煩,難保日后不生禍事。本打算辰兒以文安||邦,笑陽以武定國,情同手足有如莫逆是皆大歡喜的事兒,可如今不僅泡湯了,把大宋江山落在這二位棟梁身上,也太懸了點兒……即便如此,他們也自有天命,依然是不二人選,這大宋的未來呀……一想到這兒,我都失眠啊……” 白赫云道:“無解。” 明瑞然道:“同感。” 太上皇內心之淚奔難以表述,沉默片刻道:“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好在他們還年輕,咱們還健在,不如趁此時機再磨磨這兩個孩子吧,鍛造鍛造。說句喪盡天良的話,我不希望他們二人百年好合。” 白赫云道:“這個事兒確實為難,你打算如何做,你是反對了?” 太上皇道:“我反對有用嗎?我已經答應辰兒了,不反對。但是他們能不能修成正果還得看將來。” 白赫云帶點頭道:“就算我們都同意,但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你說得對。你想怎么磨?” 太上皇道:“天時、地利、人和,機緣際會,不是我想怎么磨,而是情勢所逼不得不磨了。沈軒的兒子沈玄清之前審案子,審出不少不得了的東西,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線索,沈軒率皇城司日夜追查,得回不少可靠情報,我大為震驚。你們看,如今大宋形勢一片大好,百官殿前歌舞升平。看著那些情報才知道大宋已經危機四伏,豺狼虎豹藏在朝在野都不少啊,遠比以前的胡氏之患更加嚴重。胡氏之患的涉案朝臣最多也就是附逆罪,而現在的潛伏者就是吃里扒外的叛國罪了。在他們眼里,國泰民安又富庶的大宋無疑就是一頭養肥了的豬,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正在磨刀霍霍呢。” 白赫云道:“白氏密衛也在追查,所獲情報不多,這件事上還是沈軒管轄的皇城司斬獲最多。” 明瑞然道:“自從上次笑陽出事,官家接到很多彈劾我和云兒的折子時,我就覺得暗潮洶涌了,都敢明目張膽上表了,可見已經具備一定能量,禁軍我能妥善治理,軍中無事,只是這朝中情況不樂觀,我還聽說大宋的機密情報都傳到了境外,就連邊境和京城的布防圖也落入別國密探之手,對此我十分擔心。我怕出事便不停地重新布防換防,不敢懈怠,可是既然有漏洞能泄露機密,我折騰一萬次也會泄露一萬次的,還是要根本上解決才是。” 太上皇點頭道:“瑞然所言極是。有的事既然知道了是誰,取證漫長太耽誤事,不如一刀暗殺了來得劃算,可是我又想,這種人活著是個禍害,不如讓他死得有點價值。” 明瑞然道:“你知道是誰了?” 太上皇道:“我知道許多個誰。” 年終宮宴后,朝廷放年假,百官不朝。武國公府的明瑞然軍務繁忙,白赫云商務沉重,兩個家長無暇他顧,只有小輩樂享太平,明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明笑陽自然是和趙安辰天天形影不離。 春節剛過,大年初二,明笑陽道:“趙逸,我想百香醉和望月了。” 趙安辰道:“你要回暖園?” 明笑陽嘟囔道:“嗯,武國公府的人耳朵都太靈了……” 趙安辰笑道:“你有什么不想讓他們聽到的?” 明笑陽道:“奧,看不出來啊,你臉皮比我還厚啊?你和我……那個的時候你就不怕隔墻有耳啊。” 趙安辰假裝不解:“哪個?我也沒對你做什么啊,不怕人聽。” 明笑陽道:“哎呀?!你還沒做什么,那你還想做什么啊,好,隨你,你無所謂我也無所謂。” 趙安辰道:“走吧,去暖園吧。” 明笑陽眼睛轱轆一轉,嘟嘴道:“不去了。太遠了,正值深冬,騎馬冷。” 趙安辰道:“好,我讓寧王府套車。” 明笑陽最近覺得趙安辰十分冷靜,經常一個人坐在書房沉思,把自己丟在一旁不理,心中不快,有些小情緒偶爾會發作一下,例如現在。 明笑陽道:“好,你是王爺,你最大,我說去,你說無所謂,我說不去,你又要套車。你說什么是什么行了吧?” 趙安辰摟過鬧別扭的明笑陽悄聲道:“呵,逗你的,你在哪我便在哪,都聽你的。不過…暖園確實有百香醉。” 明笑陽眨巴著眼睛不吭聲,心里口水都流成河了,還故作鎮定,磕巴道:“不…不喝也死不了。” 趙安辰親了親倔強的小嘴,笑道:“浴室已經改成了暖池,你怕冷,那也可以當個溫泉泡,深冬泡溫泉,喝著百香醉……還有我會陪你一起…...”在耳邊悄聲道:“并且不會隔墻有耳……” 明笑陽道:“那,你求我。” 趙安辰笑道:“好,我求你,求明歡跟我回暖園。” 明笑陽的小情緒敗給了溫泉中的美酒和美色,霎時潰不成軍消失地無影無蹤,笑道:“既然寧王殿下求我了,那本公子就勉為其難跟你回暖園吧!” 趙安辰道:“好。”吧嗒親了一口去吩咐人叫寧王府備車了。 夜晚白赫云回府,進門就問:“明笑陽呢?” 朱管家道:“公子和寧王殿下去暖園了,不在府中。” 白赫云道:“嗯,知道了。”獨自坐在竹齋遷思回慮,有些事該交到兒子手中了,可想到那二人在一起的時間怕是不長了,實在是不忍心前去打擾,蹙著眉捏了捏晴明xue,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心中想著再等等吧,距離開年大朝還有一個月,就讓他們再自由半個月吧…… 沈玄清在眾人休假之時被宮中內侍傳旨單獨召入宮中議事,出宮時神情凝重,憂心忡忡悄然而去。 暖園之中一如既往寧靜祥和,這么多年過去了,依然如當初一般清幽閑適,明笑陽和趙安辰在暖園的日子斷斷續續的一共也沒有多久,卻有一種回家的熟悉之感。 女使小廝們見公子們回來都挺高興的,“我就說兩位公子快回來了,這不就回來了嗎?” “嗯,這兩個人真有意思,一個不再另一個也會走,要回來必然都是一起回來,才能住的長久,以前不覺有什么,不過這些個年頭都過去了,怎么還是兩個公子相伴回來呢?” “不然呢?” “公子們的年齡是不是該給咱們添女主人了?” “你還想多伺候幾個人?我看這樣就挺好,要是多了女主人,也不一定好相處。” “那倒也是。” 女使們按趙安辰的吩咐準備著暖池。 明笑陽拿著一摞趙安辰畫的陣法圖仔細研究,把自己以前畫的圖上被趙安辰改過的地方也認真思考學習,心服口服地覺得趙安辰是個天才,比自己還要天才。 翻著翻著看到自己畫的那張十厄陣,被趙安辰蘸了濃墨在整張圖上畫了一個超級大的叉子,明笑陽清晰地感覺到趙安辰有多痛恨這張能吞百萬雄兵的陣法圖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心里暖暖地抬頭尋趙安辰,見他在朝暮居窗旁的那一側書案上寫寫畫畫,不免要佇立靜賞一番,心道:“趙逸,我能遇見你,大幸之至,能與你相伴,本公子即便斷子絕孫了也不愿無悔,這人怎么越發俊朗了呢?還散發著迷人的男人味兒,真是不能大意,一個不注意說不定要生出千千萬萬的情敵不可,就這點十分不好。”一想到這兒心里又是酸溜溜的不舒服。 明笑陽側頭看到那包柜子后面的春宮圖,還是在那原封未動的樣子,又突然有一個更讓人不舒服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