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 五
天亮啟程,沈家商隊有個大馬車,像個小房子似的。明笑陽笑道:“有錢人啊,我都沒坐過這么氣派的馬車。” 趙安辰:“……” 沈凌霜道:“被你明笑陽夸有錢,還真是不敢當。” 車中有床,沈凌霜擔心康王顛簸,在床上加了好幾層棉被,康王趴在床上,沈凌霜在車里陪著康王。 趙安辰道:“帶兵回京還是送他們去揚州?” 明笑陽道:“康王這樣,還是送他們去揚州吧,還有這一大船的財物帶到揚州,聯絡各地官府,找失主,丟了這么大一筆錢財不可能不報官,一問便知。” 趙安辰道:“好。” 明笑陽帶著的這些禁軍毫無怨言,好吃好喝的,高高興興地騎著馬跟著走。 趙安辰覺得明笑陽路上頗為沉默,關切道:“明歡?” 明笑陽道:“我在思考怎么自毀形象,有點難,畢竟本公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么毀都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答應兄弟的事也不能辦不好,傷腦筋。” 趙安辰笑道:“嗯,是很難。” 明笑陽道:“我覺得吧,這事應該有的放矢,精準為上,她喜歡我什么,我就當著她的面顛覆什么……她喜歡我什么呢?英俊瀟灑?爹媽給的沒辦法啊,文武雙全?這事已成事實顛覆不了啊?……太難了……” 趙安辰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明歡,你為何會這么可愛.” 明笑陽道:“可愛?你覺得我可愛?” 趙安辰笑笑地應著:“嗯。” 明笑陽道:“要不這樣吧,她討厭什么,我就來什么,對!這是個辦法!她討厭什么呢?我怎么知道,這得找個機會問趙澈。” 一天半的路程,車馬緩行走了兩天,月上枝頭了才進揚州城。康王又住進了沈府,由沈凌霜親自悉心照料。 趁著沈凌霜出去,康王道:“明兄,你倒是毀呀?” 明笑陽道:“她終于出去了,我一直想找機會問你,你家霜霜討厭什么樣的,我好一擊必中啊。” 康王道:“對,還是明兄說得對。我想想……對了,霜霜討厭窩囊的男人,尤其是娘娘腔。” 趙安辰:“……” 明笑陽忽地站起身:“喂,過分了啊,娘娘腔?我不要面子啊?” 康王吃力地起身坐在床上:“我中箭那天我聽見霜霜罵你沒用,我太開心了,你就再接再厲加把勁兒,一定成。” 明笑陽苦笑道:“呵,她罵我你開心,你這個朋友我交得太值了,哼哼。再怎么說,娘娘腔也……” 康王祈求撒嬌跪在地上,抱著明笑陽的腿使勁晃:“明兄,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本王給你跪下了,求你了嗯?” 沈凌霜剛巧進來看到這一幕:“你們在干什么?” 明笑陽一驚,立刻站得直直地應付道:“哦,啊,康王起身一不小心沒站穩摔了。” 沈凌霜大怒,罵道:“他有傷在身,沒站穩你怎么不扶他?還杵在那干什么?明笑陽,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啊,鐵石心腸冷血無情,虧了康王還把你當朋友!”立刻過來扶起康王到床上坐下,輕輕幫著他重新趴好。 明笑陽冤了一頭包,瞪向康王,只見他把臉埋在枕頭里偷笑,露出一只眼睛看著自己瞧。 沈凌霜道:“我出去打盆熱水,你看好他!” 見沈凌霜走遠,明笑陽道:“我還有必要再接再厲了嗎,你覺得呢?” 康王道:“死灰也有復燃時,明兄還是加把勁死透了好!拜托拜托!”趴著合十作揖。 明笑陽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手放下,像黃鼠狼拜月亮似的,難看死了,你別亂動,骨頭長不好有你受的。” 康王笑道:“嘿嘿。” 明笑陽坐下琢磨著小聲嘀咕:“娘娘腔?嘖。我去找金玉,他見多識廣,本公子從來沒有觀察過娘娘腔是什么樣,照葫蘆畫瓢也得有葫蘆可照啊,我去問問金玉可否見過,讓他指點一二。” 聽說要找金滿堂,趙安辰勢必要跟去才放心。草木莊有些遠,明笑陽想著先去金源錢莊看看金滿堂在不在。 二人一腳邁入錢莊后院就聽見里面傳出一陣嬌滴滴地女子哭聲:“金老板,求你了,我知道你路子多手眼通天,你就幫幫我吧,官府我是去了的,指著他們怕是要天荒地老了,怎么能成事啊,金老板……” 明笑陽心道:“呦?這是唱哪出啊?”到后堂正廳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成韻兒。 金滿堂看見明笑陽來了,高興地起身相迎,因有外人在,只得一禮:“明公子來了,快請坐。”看見身邊跟著趙安辰,心里本能的不爽了一下,微笑道:“趙公子請坐。” 成韻兒正哭著,看見趙安辰束發卓冠,玉面錦袍,好奇道:“這不是那個法號叫寧王的大師嗎?如此是還俗了嗎?”上下打量了一遍。 明笑陽一笑:“嗯,還俗了。成老板今日是怎么了?何事這么著急呀?” 成韻兒言歸正傳接著哭,梨花帶雨道:“我一船的財貨呀,不知道被哪里來的劫匪給搶了去,我去報官,這都快十日了,官府連個信兒都沒有,毫無眉目,再拖下去就更找不回來,那可是我全部家當呀,這是要逼死我了,我這才來求金老板幫忙找找啊。” 明笑陽笑道:“啊?那船是你的啊?剛好在我手里,東西太多了,進城不方便,就放在城外派兵守著呢,我剿匪時意外得來的,審了幾個土匪,才知道是他們劫了商船財貨,成老板的財物是在哪被劫的啊?” 成韻兒驚住了,也不哭了:“青州城外三十里處的官道上被劫的。” 明笑陽道:“嗯,那是了,土匪也是這么說的。既然是成老板的就物歸原主吧,我一路上拖著這么多東西也很麻煩,成老板叫人去接收一下吧。” 成韻兒立馬破涕為笑,撲到明笑陽身上抱了個大滿懷笑道:“明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難忘,有如再生父母,太感謝明公子了。”說著抱著他的腦袋一通亂親,緊著步子出去了。 明笑陽被突如其來地非禮了一番,愣在椅子上:“……呵呵,成老板真是性如烈火,太熱情了,呵呵。” 金滿堂笑道:“呵,與成老板相識多年,從未見過她這樣,屬下也嚇一跳,少主還好吧?” 明笑陽紅著耳朵抬起袖子擦了擦臉小聲道:“沒什么。” 他這害羞的模樣遮掩不住,露出了幾分,被趙安辰和金滿堂看了個清楚。金滿堂眉目含笑,問道:“少主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趙安辰神色不悅,臉色雪白,垂著眼簾坐在明笑陽旁邊,安靜喝茶,只字不語。 明笑陽單刀直入:“金玉,你見過娘娘腔嗎?是什么樣的?” 金滿堂沉默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這……怎么形容呢,少主想要干什么?” 明笑陽道:“我要裝幾天娘娘腔,力求神似形似,以假亂真,急用。” 金滿堂道:“我可以找人代替少主。” 明笑陽道:“不行,必須是我。” 金滿堂:“……大概就是男子像女子一般……那個……要論起女子的嬌媚婀娜,揚州城第一當屬剛剛出去的成老板了。少主不妨向她請教請教如何?” 第二日明笑陽起了個大早,天不亮就悄悄溜出了沈府,獨自登門拜訪成韻兒,成韻兒得知來意笑道:“交給我吧,包你以假亂真”,叫了丫鬟:“來呀,去找一套最大號的女兒裝扮,要漂亮艷麗的!”又對明笑陽道:“在她們找來之前明公子先跟我學就好,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明笑陽道:“好。” 只見成韻兒纖纖玉指宛如蘭花,楊柳細腰珊珊踱步,輕輕回頭媚眼如絲,勾魂一般向明笑陽嬌柔一瞥道:“明公子,來一遍吧。” 明笑陽冷汗直流,滿臉糾結卒不忍看。磕磕巴巴道:“不用了,個中要點本公子記牢了。” 成韻兒笑道:“好~~~下面我教明公子上妝。”拿過一堆的胭脂水粉碳條口紅,大秀技藝一般,逐一介紹間就給明笑陽上好了妝,又贊嘆了一番:“嘖嘖,哎呦呦,明公子要是個女兒身那還有我什么事兒啊,來看看!”拿過銅鏡給他瞧。 明笑陽正在驚嘆,丫鬟拿來了漂亮飄逸又艷麗的棉錦袍,成韻兒微微一笑:“來,換上看看。” 明笑陽把心一橫想著:“成,死就死一回,趕緊把這破事兒了了。” 成韻兒下足了功夫打扮他,又是梳頭又是帶花的,活脫脫一個國色天香新鮮出爐了。明笑陽把自己的衣服卷了個包裹,帶上面紗,很爺們的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朝沈府走去。 趙安辰一早起來沒尋見明笑陽,去問沈凌霜:“明歡呢?” 沈凌霜忙著照顧康王:“不知道啊,一大早沒看見他,出去了吧,大活人丟不了,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正說著就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秀美女子,扭著腰身緩步邁進屋內,一手翹著蘭花指輕提衣裙,一手拿著扇子半遮容顏,媚眼如絲地勾了沈凌霜一眼,珊珊踱步來到康王身旁,輕輕坐在床邊,眉目含情地默默望著康王。 沈凌霜一頭霧水心道:“府上有這么高大魁梧又溫柔貌美的姑娘嗎?”瞧著這姑娘如此自然的坐在康王床上,心中竄出三丈高的不爽,不是滋味道:“這位姑娘看著面生啊,何時入府的啊?還是康王爺的妾室前來探望了?” 明笑陽拿下扇子細著嗓子柔聲道:“是我呀,怎么,不認識了?”說著又眼神嬌媚地勾了一下沈凌霜。 沈凌霜嚇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明笑陽?” 趙安辰呆呆地望著他半晌,無聲輕嘆,垂了一下眼,又繼續看這出戲,坐在他斜對面的椅子上目不轉睛,端起茶杯去去燥。 明笑陽瞄了一眼盯著自己看的趙安辰想尷尬地笑笑,轉念一想,不對,戲要做足,精益求精,以假亂真!直接把尷尬一笑換成了一個嬌媚莞爾。 趙安辰一口茶水險些嗆死。明笑陽心中捧腹:“哈哈哈,真好玩,趙逸你也有如此不淡定的時候,小爺今日算是開眼了,戲不白演啊,哈哈哈!”瘋狂憋笑。 康王扭過腦袋一看“噗”地一下笑出了聲,震得身子一顫叫道:“啊啊啊!疼疼疼疼疼!哎呦!” 沈凌霜傻呆呆地小聲問道:“明笑陽,你干什么?” 康王來個神補刀:“明兄平日里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都是自己人,別說出去就好。” 沈凌霜驚道:“什么?”側頭看向趙安辰。 趙安辰垂著眼睛故作鎮定,顯得毫不吃驚。 沈凌霜恍然大悟:“怪不得樂兒暗示我,說你不是我看到的樣子,還說特別完美的人藏著特別大的缺陷,原來是這么回事?!” 明笑陽道:“什么?”話一出口,突然發現這樣講話不對,又細起嗓子道:“說什么呢,討厭!”翹著蘭花指拿著扇子遮了遮嬌顏。 沈凌霜心跳混亂,喘著粗氣質疑道:“你你你!難怪那日你醉酒會坐在寧王身上,摟著寧王親親抱抱的,還咬耳朵,我以為你是酒后胡鬧,想不到竟然是酒后現原形了?!” 明笑陽聞言,心里咯噔一下,驚得目瞪口呆,轉頭看向趙安辰。 趙安辰靜靜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康王清了清嗓子:“咳咳,嗯,嗯……” 明笑陽回了神,溫柔一笑:“說得好像我想藏著掖著一樣,瞧,今日我沒喝酒,怎么樣,我漂亮嗎?” 沈凌霜受驚不輕,臉上微顫擠出個很勉強的尬笑,小聲道:“嗯,呃,漂…漂亮。” 明笑陽心中惦記著那個醉酒事件,想著趕緊結束這出戲,趁機又細著嗓子嬌滴滴地問道:“沈jiejie,我再過幾個月就到了適婚年齡,我看沈jiejie年紀也不小了,要不……” 趙安辰突然緊張地看向明笑陽:“……” 康王努力地扭著腦袋瞧沈凌霜。 空氣凝固了半柱香,寂靜無聲……尷尬四溢。 沈凌霜頭皮發麻嘟囔道:“我,我覺得康王挺好的。” 明笑陽一噘嘴,又嬌嗔道:“不要嘛,沈jiejie當初還說喜歡我,要嫁給我呢,怎么能這么騙人家呢。” 沈凌霜冷汗直流顫抖著說:“呵呵,jiejie逗你玩的,jiejie一時沖動,年少輕狂,笑陽乖,別往心里去啊,是jiejie不好,呵,呵呵,呵呵呵……” 明笑陽嘟著嘴喃喃道:“討厭。”不愿意地輕甩了一下衣袖,緩緩起身細聲細氣道:“唉……多日行軍,可是憋壞了本公子了,今日釋放一回本性,真是身心舒爽啊。”走到沈凌霜跟前,拉起沈凌霜的手輕輕搖晃撒嬌道:“沈jiejie再考慮考慮嘛,難得咱們兩家門當戶對的,好不好嘛……” 沈凌霜心都快停跳了,迅速抽回手護在胸前忙道:“不了不了,我和康王商量好了,等他好了,我們擇日成親。”說完把手拿下來在衣服上蹭了蹭。 明笑陽假裝失落,回身朝門外走去,輕扭腰身,學著成韻兒的樣子,蘭花指輕撫面頰,回眸一笑,又用眼神輕飄飄地勾了一下沈凌霜。緩緩移步出了屋子。 沈凌霜嚇得又坐回椅子里,驚魂未定。 康王想著趁熱打鐵:“霜霜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沈凌霜道:“你閉嘴,先別說話。” 見明笑陽出去了,趙安辰也坐不住了,若無其事地跟了出去。看見他匆匆忙忙將房門狠狠一關。 趙安辰走過去推開門,見他已經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帶著滿頭釵環正彎腰撅在水盆邊拼命洗臉,洗完臉一屁股坐在桌邊粗著嗓子道:“哎呦我的媽呀,可累死本公子了,總算演完了。”伸手揪腦袋上的頭釵簪花什么的,搞不明白是怎么弄上去的,揪又揪不下來:“趙逸,快幫我拿下來。” 趙安辰笑了笑,幫他拆下一腦袋的亂七八糟,從懷中掏出那把琉璃梳子給他重新束發。 明笑陽想起沈凌霜說的那個醉酒事件,心中不安,試探道:“趙逸,沈凌霜說的是真的?” 趙安辰輕聲一哼:“嗯。” 明笑陽皺了皺眉,一臉抱歉:“那個…….對不起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害你丟人了。” 趙安辰道:“無妨。” 明笑陽悄聲問道:“我,我親了你嗎?” 趙安辰坐下看著他:“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時候也會親你。” 明笑陽面色尷尬嘟囔道:“小時候是小時候。我以后會注意的。” 趙安辰微微一笑:“不必,我不介意。” 明笑陽耳朵一紅小聲質疑:“喂!真的假的,你還是趙逸嗎?被男人親都不介意了?怎么可能……” 趙安辰道:“別人自是不行。” 明笑陽低著頭,臉紅得透透的,明笑陽向來摟摟抱抱無恥得很,臉皮厚得無與倫比,此時卻緊張害羞得不行,不敢抬眼看趙安辰,還忍不住偷瞄兩眼。見趙安辰正看著自己,只得自暴自棄地哼了一聲:“唉……”趴在桌上埋起臉,露著一對紅耳朵。 趙安辰依舊笑笑地看著他,屋內氣氛曖昧漫然飄散。 明笑陽話題生硬一轉:“嗯,我再去看看趙澈,算算時間,他差不多該換藥了。”起身開門出去。 明笑陽卸了妝,換好了英姿颯爽的公子裝扮,信然來到康王床邊,見沈凌霜還在床邊守著,抬頭怔怔地看著自己,腦中靈光一現便立刻又拿出了成韻兒的表情朝她輕柔一瞥。 沈凌霜瞬間從椅子上彈起,語速極快地說道:“你換藥,我出去,嗯,走了。”噌地一下竄了出去。 明笑陽扶起康王給他換藥,康王感激道:“明兄大恩本王沒齒難忘,你太厲害了,干什么像什么,早知道能這樣,我何苦熬這三年啊!” 明笑陽道:“拉倒吧,要不是沈凌霜對你日久生出那么一點點情義,又加上這一箭,就算我形象盡毀也輪不到你撿剩啊,此時剛好。” 康王笑道:“有道理哈,我這一箭挨得真值啊,哈哈哈!唉!明兄,你聽見沒有,霜霜剛剛說愿意與我成親了?” 明笑陽道:“哼,可能是真的,也可能被我嚇著了,情勢所逼的成分或許也是有幾分的,真真假假,老兄,你前路漫漫,任重道遠,接著熬吧。我這次算是盡力了,你以后可別指望我再干什么了。” 康王側著頭看他,笑道:“欸?明兄,你除了身材太高挑以外,扮成女子模樣,還挺漂亮的啊,看得我都心神蕩漾了一把。” 趙安辰站在門口,冷著臉清了清嗓子,進來坐下:“明歡,事情都了了,何時回京?” 明笑陽道:“明日回京吧。” 趙安辰道:“好。” 康王道:“這么著急?我還沒好呢!” 明笑陽道:“你屁事沒有,養著就行,趁熱打鐵吧你,我們閃了與你方便還不好?那三百禁軍你留著吧,等你好了,護送你回京,我回去會說明情況的。” 康王道:“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