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十八)
程朝沒想到的是, 他昨夜說好不去凌迎的洞府, 第二天凌迎就自己找上了門。 監督練劍的師叔還躺在劍上睡覺, 凌迎站在居云安和程朝上次說話的亭子外,靠著柱子靜靜注視程朝。 程朝正在專心學劍, 沒有注意到,還是孫稚先發現的,推了他一把:“旁邊有一位師姐在看你。”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程朝頭抬也沒抬,研究墜青云第一式與第二式之間如何銜接,才能顯得自然又好看。 他昨晚困得不行, 今天起床又晚了, 好險才趕上晨練的時間。但是衣服與頭發都不怎么整齊,等練完一輪劍后就更亂了, 程朝鬢角有些濕了,松松垮垮穿著鶴紋白衣,頸部線條柔軟流暢。 孫稚:“……”他竟然無話反駁。 晨練不像上課,不會限制參與的人數,今天的女弟子明顯比昨天多,而且許多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偷看程朝,居云安已經被拉去問了幾十遍程朝的名字。 不止是女修,還有一些男修。 程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才能坦然地回答出這么一個在別人眼里很不要臉的答案。 孫稚沉默一會兒, 又推了一下程朝:“哎呀, 你快看, 我不認識這個師姐, 但是感覺她跟別人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程朝漫不經心地停下手中的動作,邊問邊看向孫稚指的位置,然后他沉默了。 凌迎站在晨輝下,握著劍靜靜地看他,眼底平靜無波,就像一壇窖藏多年的雪。 程朝干巴巴地說:“好吧,確實不一樣。” 他將手中的木劍扔給孫稚,快步朝凌迎那里跑去,還沒在凌迎身前站穩,就小小聲喊了一聲師姐。 “你……”凌迎醞釀了一路斥責的話,一看到程朝就說不出口了,于是輕輕彈了一下程朝的額頭,“笨。” 她用的力不大,但程朝沒反應過來,所以腦袋往后仰了一下,輕輕哎了一聲。 凌迎立刻又心軟了。 想欺負他,又舍不得欺負他。 凌迎比程朝高一些,要垂著眼才能與程朝對視:“就這么不愿意接受我對你的好?” 這讓程朝莫名想起來昨晚,如懷是要抬起頭才能和他對視,顛倒過來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 她這副表現,顯然是已經拿回那個乾坤袋了。 程朝很想說,師姐,你誤會了,我只對女孩子這樣,面對不喜歡的人,尤其是男主,我會使勁吸他血的。 但是這種話如果在現在這種場合說出口,凌迎一定會生氣的。程朝不好意思地道:“師姐,我都滿二十了,不是小男孩,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 不過想到凌迎的年齡,他又默默閉嘴了。 還好凌迎并不是那種特別注重年齡的人,只是輕輕嘆口氣,“旁人都是巴著我拿東西,你怎么還往外推?” 明明他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么,她都會竭盡全力奉上的。 兩人在這邊只聊了短短一會兒,旁邊的弟子們紛紛投來目光,連練劍的進度都停滯不前。本來一直躺在劍上休息的道長突然坐起來,輕輕地咳了兩聲。 程朝知道道長是在提醒自己影響到別人了,壓低聲音道:“抱歉,師姐,我先回去了。” 凌迎頷首。 此時一陣清風拂過,衣角被掀起,程朝正欲轉過身,肩膀被凌迎按住。 凌迎手指一勾,程朝束發的發繩就滑落至她掌心,后者茫然無措地伸手摸了一下發尾,就見凌迎繞過他的后腦勺,低著頭認認真真重新將程朝的頭發重新扎好。 “頭發亂了。”凌迎解釋,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程朝身后的師弟師妹們。 可是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吐息都能輕易感知到,顯得太曖昧了。 “多謝師姐。”程朝并未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的氛圍,又回到原地,拿回孫稚手中的木劍。 孫稚目睹了兩人說話的全過程,興致沖沖地向他眨眼:“誒,那位師姐是誰呀,難不成是你的道侶?” 程朝嚇了一跳,讓他閉嘴:“你別亂說,這是我們大師姐凌迎,要是讓她聽見你這句話,我們倆都得死無全尸!” 孫稚連忙捂住嘴,但仍是按捺不住八卦的心,等凌迎的身影消失,又跟到程朝旁邊:“你喜歡大師姐?唔……不算你,大師姐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修了,喜歡她很正常。” 在程朝眼里,世間女孩各有各的風情迷人,哪怕是在旁人眼里外貌并不好看的女孩,程朝也能發現她身上的優點。不過是個人都會有偏向,程朝也不例外。 程朝搖頭,誠實地回答:“不,我只喜歡可愛嬌小的女孩子,不喜歡師姐那種清冷的類型。而且……師姐比我高。” 凌迎雖然對他好,但并沒有長在程朝的審美上。 孫稚悻悻然地閉嘴。 每日課表不同,晨練過后不再是符箓課,程朝頭腦昏沉地聽完一上午的課。下午第一節課才是符箓課,授課的先生讓他們按昨天的位置照樣坐,程朝苦著臉坐到原來的位置。 旁邊的角落依然是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黑袍師兄,程朝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尷尬的經歷,屁股往孫稚那邊挪了挪。 孫稚跟前面的師兄聊得火熱,沒有注意到。 倒是那位師兄,隱藏在靈器遮掩下的唇角,忽然勾了勾。 程朝本以為那位師兄正在看符箓課課本,無意間一瞟,發現是一本小黃書,滿紙云雨之詞,令人臉紅心跳,怪不得這位師兄會選擇坐在這么偏僻的角落。 曳青山在某些方面很寬松,在這一方面卻管得很嚴,掌門明令禁止弟子觀看或使用不利于修士身心健康的書籍靈器,更不準嫖/娼濫/交,就連道侶之間想做一些親密的事情,也不能白日宣yin,影響到別的弟子。 程朝記得當時聽到這一項規定時,孫稚向師兄打聽曳青山掌門單身了多少年。 不過程朝在第一個任務世界里看多了這種東西,再加上對方是一個跟自己器官一樣的男人,所以并沒有臉紅,也沒有舉報他的意思,甚至還想和他一起看。 畢竟符箓課先生講課太催眠了,前排的師兄已經睡著了,唇角掛著晶瑩的口水。 旁邊的孫稚遞過來一支筆,顯然是想和程朝傳小紙條。 程朝在紙上問:“怎么了?” 孫稚寫字速度很快:“師弟,你可以啊,才短短一上午的時間,曳青山就傳遍你和大師姐的事情了。” 程朝開始沒反應過來是什么事情,想了想才懂孫稚的意思,低聲咒罵造謠的源頭,在紙上寫:“空口胡說!造謠!我和師姐之前清清……” 最后兩個字怎么也寫不下去,程朝咬著筆頭,無法昧著良心繼續寫,畢竟他差一點點就成為凌迎的爐鼎,還和凌迎意外地接吻過。 兩人的關系,雖然是天地可鑒的無關愛情的絕美友情,但是真的說不上清清白白。 “我知道這是造謠,”孫稚寫,“我跟別人解釋了半天,沒辦法,他們都不信。你自求多福吧,向大師姐求求情,說不定大師姐能放過你半條命。” 即使曳青山的老弟子都知道凌迎私底下最好說話不過,但凌迎對外的形象都是冷漠嚴苛,對新弟子來說,震懾力很高,孫稚都能預想到程朝被打得半死的場景。 這種大規模的謠言怎么澄清?程朝腦海里腦補的畫面與孫稚一樣,臉都氣紅了。孫稚強行寬慰程朝,繼續在紙上寫字:“不過,我感覺大師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說不定真的喜歡你呢。” “你怎么也!”程朝氣得與孫稚在桌子底下用手打起架來,猶如兩個心智未全的小學生,死死握住對方的手,然后趁對方出其不意戳他的腰。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兩人同時松開手,看向角落處的師兄。 師兄慢悠悠地翻了一頁小黃書,仿佛剛才意味不明的笑聲不是他發出來的一樣。 ※※※※※※※※※※※※※※※※※※※※ 我今天看到一句話:“作者人品決定攻的人品,作者智商決定受的智商。” ……自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