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鶴(十六)
晨練不止有程朝這種剛入門的新弟子, 還有一些早就入門的師兄師姐們, 姍姍來遲的青袍道長隨便指了幾個師兄師姐來指點新弟子練劍, 就躺到飛劍上蹺著腿睡覺。 居云安搶了另一個師兄的活,將木劍扔給程朝:“庶務部發給你的劍譜看了嗎?” 她說的就是乾坤袋里面那本入門級別的秘籍, 比磚頭還厚,上面的文字晦澀難懂,程朝翻了幾頁就覺得頭疼。 程朝實話實說:“只粗略翻了幾頁。” “以你劍法的熟練程度,那些基本的執劍姿勢無需浪費時間來學,直接練劍譜第一招吧。”這本劍譜曳青山人手一本, 居云安將它從乾坤袋抽出來, 對程朝道。 “說起來,這本劍譜是四師叔三百年前所作, 三十年前掌門才在曳青山內推行,讓所有新弟子練習,我也并不是很熟練。”居云安隨手翻了一頁,“此劍名為墜青云,師弟從第一劍練起吧。” 三百年前? 程朝小心翼翼地問:“四師叔今年多大?” 居云安露出遲疑的神色:“這個……我也不清楚,至少五百歲吧。” 程朝默了。 ……原來他的道侶不僅是一個比他還大的臭男人,還是一個五百歲以上的糟老頭子。 必須得想辦法早點離開這個世界,這個勞什子爐鼎體質加道侶契約的設定,長期下來程朝會懷疑人生的。 墜青云第一劍名為斬紅塵, 程朝只看了起手式的動作, 卻自然流暢的做出接下來的動作。 他明明沒看過, 卻將第一劍的所有招式行云流水地做了出來, 比旁邊的居云安還要吃驚,放下劍后,吃驚地盯著自己的手。 復雜的劍招仿佛熟悉到刻入骨子里,即使失去記憶,也能毫無障礙地表現出來。 居云安問:“師弟以前練過?” 程朝搖頭:“沒有。” 居云安表情更驚訝了,如果沒有練習過,該是有多么天賦異稟,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掌握這么多招式。她的心微微一動,篤定程朝一定會成為劍道新一代的天才。 旁邊傳來一聲痛呼,程朝一看,是那位跟著自己一起來曳青山的話癆屬性朋友孫稚。孫稚抱著腿倒在地上,嘶嘶地吸氣,有氣無力地道:“師兄,輕一點。” 指點他練劍的師兄毫不留情,一劍將他嚇得跳起來,繼續練劍。 如此對比起來,居云安真的非常溫柔了。 晨練結束后,就要去上正課了,程朝翻出課表,與被折磨得鼻青臉腫的孫稚一同趕往符箓課所在的小竹舍。 今年優秀的苗子比往年多,往年只有一兩個新弟子能通過考核,今年卻有十幾個。加上掛科重修的師兄師姐們,竹舍里的人意外地多,大都安安靜靜坐著看書。 程朝和孫稚路上拖延了不少時間,到的時候竹舍里都快被坐滿了,只剩角落處有兩個空位。 兩人領了書,并肩坐下,程朝注意到,角落處還坐著一個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器,五官看起來模模糊糊。 他身上沒有穿曳青山標志性的鶴紋白衣,一身黑袍,顯得格格不入極了,姿態舒適從容地仰靠在椅子上,身上散發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氣息。 程朝夾在孫稚與這個奇怪的人中間,發現對方連書本都沒攤開,骨節分明的手有節奏地敲擊桌子,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只有附近一小片的人能聽到。 不過這與程朝無關,他搖了搖頭,攤開繪著令人腦殼痛的符箓的書本,聽前方的先生講課。 先生留著一把雪白的山羊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點也不在意底下的學生是否在認真聽課。程朝剛聽尚覺得新鮮,漸漸就有些發困,意識模糊起來。 “這位先生教的是催眠吧。”孫稚小聲嘀咕一句,也打了個哈欠。他修為比程朝高好幾個層次,都覺得困,更遑論才練氣期,且昨晚熬夜了的程朝。 程朝聽著聽著,腦袋就失去了方向,東南西北四處打轉,然后往后倒,磕在了墻上。 這種程度的疼對他來說算不上什么,重點是丟人,他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孫稚與神秘人,孫稚也在睡覺,神秘人在發呆,很好,應該沒人注意到他剛才的丟人行為。 程朝悻悻然捂著后腦殼,沒過多久,又覺得困了,這次吸取了教訓,只在東西北亂轉腦袋。 模模糊糊的夢境又竄入腦海,這次夢的不是前世亂七八糟的記憶,而是幾十只仙鶴撲騰著翅膀從程朝眼前飛過,程朝將夢境當成了現實,伸手去抓,身體往旁邊傾斜。 旁邊的神秘人,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程朝的太陽xue,另一只手仿若無事般翻動著課本。 程朝還沒有從夢境里完全清醒過來,低聲對神秘人道:“有鶴!” 他說完才發現不對勁,眼珠亂瞟,先是盯了一眼神秘人抵在自己太陽xue上的手,然后緩緩將頭挪開。 ……比剛才撞墻上更丟人了。 —————————————————— —————————————————— 晚上休息時,程朝又被凌迎叫過去了。 凌迎讓如懷上了杯茶,問道:“感覺怎么樣?” 程朝回想了一下晨練時遲到還躺在劍上睡覺的青袍道長,又想了想聲音催眠的符箓課先生,覺得曳青山有些愧對修真界第一學府的稱號。他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怎么樣。” 凌迎回憶程朝今天上的是什么課,頓時就明白了,眼底中不化的冰雪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