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有禮_分節(jié)閱讀_8
龍致言對這種江湖做法簡直聞所未聞。 偏偏這人做起來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案子倒也算結了,此后幾天,他總覺得哪里不對,看龍致言也覺得怪怪的,這日何靖亦邀他到書房喝茶喝茶,順便整理一下前些日子積存的案稿。他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找了個時機對何靖亦開口,“大人,前日里您讓丁家哥嫂去準備錢,這不是公然收賄嗎?” 何靖亦聽到此話,抿了口茶開口,“讓人痛改前非哪有那么容易,那丁家兄弟一看就是貪財好色不知進取之人,用言語教化不了,我自然要找個別的方式教訓一下。” 龍致言感覺被他說服了,但心中還是感覺有些怪異。 “可是…” “可是什么?果然,龍兄這般正直之人,斷是看不慣我這江湖作風的。” 龍致言的話被堵在喉嚨里,不知說什么是好。 “沒有,大人此舉在情理之中,畢竟那老嫗…實在可憐。” 恰時阿清進來,“少爺,那丁家夫婦,帶著錢來贖那丁二了。” 何靖亦點了點頭,“你且將那十貫錢拿去給那老嫗,叫她好好教養(yǎng)孩子。” 阿清領命去辦了。 何靖亦翻了翻手中的案稿,譏諷道:“我料那丁家兄弟有多情深義重,原也不過如此,這么久才送過來。” 龍致言這才明白何靖亦意欲何在,剛才滿腹的疑問煙消云散,此刻他才算是對何靖亦刮目相看,這人既讓那丁家人吃了苦頭,又給了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一份好處,實在是一舉兩得,“大人,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您……是個好官。” 何靖亦突然想起了那日阿香說的話,笑了笑,“龍兄也是。” 龍致言有些羞赧,“在下慚愧,當日若不是在下疏忽,也不會讓大人平白受了幾日的牢獄之苦。” 何靖亦目光柔和了些,似那白陽湖乍起的春水,“虧得那幾日牢獄之苦,否則也不會認識龍兄。” 龍致言聞聲抬頭,卻恰好撞入他的目光。他不禁有些咋舌,臉也微微發(fā)紅。 “大人說笑了。” “哪里是說笑,我可把龍兄當難得的朋友啊。”那人故意壓低了聲音,尾音纏綿,如擂鼓之聲,經久不絕。 “何…何兄厚愛…在下…在下…啊……” “怎么了?” 龍致言捂著嘴巴,恨不得有條縫自己能鉆進去,“沒…沒怎么,咬到嘴了…”他松開手,手上已沾上星點的血跡,他頓時有些恍惚。他雖是不太會說話,但斷不該因為一個男子的一句尋常之話,亂了方寸。 第十章 何靖亦輕笑,“龍兄怎的如此不小心,莫不是府中伙食太過寡淡…”他稍稍靠近了一點,見他唇邊確有一塊小小的紅痕,似是咬的力氣不小,皮rou有些上翻。他眼神有些閃爍,唇邊卻帶著笑意,“我定會叫廚房多注意些。” 龍致言有些怔楞,這種語氣,他只在兒時母親的懷里聽過。 “龍兄…龍兄…” 龍致言回過神,眼神有些迷茫。 “怎么…乏了?” 龍致言道:“確有一些。” “春困秋乏,龍兄累了便去休息吧。” 龍致言應下,剛走到門口卻突然想到一件事,轉身問:“大人,怎的近日里不見阿香?” 何靖亦眼波微動,“在下拿龍兄以朋友相待,龍兄卻一口一個大人,真是好生生分。” …… 龍致言有些尷尬,轉而清喚了一聲“何兄”。 “你和那阿香倒是熟得很。” 龍致言嘆了口氣,慶幸這人沒有在稱呼上多做糾纏。 “阿香是個好姑娘,若不是家中突逢變故,斷不會到這府里做個小丫鬟。” “怎說?” 龍致言推門的手頓了頓,重又轉身看著何靖亦,道:“阿香本是當?shù)剜l(xiāng)紳的女兒,原名王凝香,本來也是家庭和睦,衣食無憂。可誰知家中遭賊人惦記,那賊人善易容,那日裝扮成家中仆人,在府中伺機取財。其父原本就年老,辛辛苦苦授業(yè)傳道,這才積攢了些錢財,那賊人偷來倒容易,臨走還留了句劫富濟貧,就當你們他們積陰德了。” “王父高齡,身體本就不好,聽此更是一口氣沒提上來,撒手人寰了。那王母與王父情真意切,亦隨了他去。可憐阿香,一個人拖著父母的尸體,無錢下葬,這才賣身為奴。” 何靖亦沒想到竟還有這么一遭故事,放下手中的案稿問:“那賊人找到了嗎?” 龍致言搖搖頭,“找是找到了,可那賊人是江湖中人,功夫極好,尤擅輕功。我們剛找到他的蹤跡,一轉眼就又不見了,倒是那找到他蹤跡的小村子里的村民說那人給了他們一筆錢,叫他們好好營生,是他們的大恩人。” 人本就難分黑白,你說他作惡多端,他卻偏存了一份善心。你說他宅心仁厚,他又害人丟了性命。 說完兩人都默不作聲,龍致言率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不說了,在下回房歇息了。” 何靖亦坐在書房沉思良久,已近未時,日光透過窗欞撒在地上,留下斑駁陸離的影子。他閉上眼睛,竟也有了些乏意。 “你心懷慈悲,惦念著身邊所有人,怎就不記得我。” 書房無比寂靜,這一絲聲響便顯的格外空洞。 說完他又覺得有些可笑,自己與他當初不過相識一兩年,龍致言是他第一個交到的朋友,自己惦念著他無可厚非。可對方憑什么記得住一個未曾告別就杳無音信的人呢?況且他至今都不敢問一句“你可還記得何子期?” 但現(xiàn)在哪怕是自己的這絲惦念,似乎也變了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