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回憶
聽到這我就不免發火了,“說得倒是好聽,既然要彌補愧疚,那就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啊!總搞得神神秘秘的,很撓心窩子的!” “啊?”他呆了一下,“你真想聽?” “我都叫你全部告訴我了,還問什么問!一個男人,婆婆mama……” 原本,我不對他全盤托出抱有希望,畢竟先前試探他時,也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 可沒想到,他真的全告訴我了。 一路上,我與他并肩走著,就聽他慢慢地講。 “那時,你還是只尚且有些道行的白狐,雖是狐妖,卻不曾害人,機緣巧合之下,認了對在京中賣布匹的夫妻做義父義母。” “義父義母?”我聽得不可思議,這天底下,怎么還會有人收妖怪做自己的兒女,“他們不知道我是狐妖么?” “他們知道。但你們之間有恩情在先,對于你的身份,他們漸漸也就接納了。” “然后呢?”我問。 “當時京城中有個大戶,姓胡,因權勢熏天,猖獗一時。后來那大戶害死了你的義父,且拒不承認,你義母告上了衙門,也久久沒有音信,于是一病不起。” 說到這,他神色也不由得黯然了些許,停了一下,又接著道。 “眼見著那老婦就要活不長了,你看著心疼,便上門去討理,想著好歹討些藥錢。而那時,你已與我相識,我師祖得知這事,便提前捎了口信給那大戶。” “為何?”我睜大了眼,驚異道,“你師祖,為何要伙同那類jian人?莫非是被人收買了?” “非也。”他答道,“因你是妖,而他身為道家,想法保守,如若你一有害人的舉動,那他必定要鏟除你。” “所以他以為我要害那胡家,才提前跟那家人說,想要阻我的?” “是。” “所以之后……” 才有了他與那老人家對話中的,一女子被拖進房室中施暴。 至此,一切就都連上了,一切,也都順理成章了。 “我趕去的時候,你手筋腳筋已被挑斷了。衣衫上,地上……全是血。人,已奄奄一息了。”他說著,臉上神情愈發淡薄,口中呼出的霧氣很淺,很快消散在耳畔。 被他這樣一提,我腦海中關于那部分的記憶,仿佛,忽然就被喚醒了。 眼前浮現出了當時那血腥的場景,鼻間隱約有血水的澀味,眉頭跟著緊緊皺起。 我記起,那時屋中應該是有四五個男子,和一個婦人的。 而我那時因被下了猛藥,頭腦昏昏沉沉,一直提不起精神,被鎖在地下的牢房中,一絲反手的力氣都沒有。 四肢筋骨被挑斷時的痛苦,我記得尤其清楚。那時我痛得連嘶吼都是無聲的,胃里一直翻滾,一會兒被那痛楚逼得十分清醒,一會兒又痛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待陸拾云來時,我已氣息微弱。 許炤說的那句,來世再不與他相見,似乎是這樣說的。 “你們道家人……道法,終歸是立給人的……來世,你還是放過我……再不要與我相見了。” 一個個片段自我眼前閃過,交錯著血,爬上臉頰的淚,痛徹心扉的嘶吼,觸目驚心。 最后我祈求陸拾云,要他一劍刺死我,因為軀體還在做些徒勞無功的愈合,使得死亡漫長而折磨,不如一刀下去,早些結束得好。 這才有了,胸前這個窟窿。 這才有了,死在他劍下,這一說。 我與他都沉默了,氛圍瞬間有些壓抑,呼吸都變得沉悶而淺薄。 可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漏下了。 長長的街道上,冷風瑟瑟,一輪孤月自薄云中顯現出來,照下一地寂寥。 他欲言又止了陣,沒開口。 他不開口,我也不去問,兩人,就這么默默無聞地走著。 最終,在快要到地方時,他停住步子。 沉靜了半晌,他開口:“那時,你已懷孕了。” 這幾字入耳時,我的雙手不受控地顫抖了一下。 身子猛地停住,再邁不開一步。 “還記得你原先,一直擔心會生出個什么四不像出來。”他說著,“可是,那天我見到了。” “那是個……” “人形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