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胎記(h)
那一日天師入宮,整個后宮都傳遍了,至于入宮的原因,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占定來年國運的,有人說是后宮中有穢物,請天師來除穢的,還有人說是皇上想要長生不老,請他來制長生不老藥。 我比較認同最后一門說法,畢竟對于登基不久的帝王來說,尋得長生可是頭等大事。 門前的雪掃盡了,我去沏了杯茶,端去送到娘娘那屋。 “阿瑾。” 還沒將茶盞放下,就聽見娘娘無比嚴肅的一聲。 我抬起頭,迷茫地看向她。 “怎么了,娘娘?” 她的模樣,不知該說是生氣,還是擔憂,兩彎秀眉輕蹙,搭在案幾上的手攥著。 “你老實說,惹下什么禍了?為何皇上指名要見你,還說你是什么……妖物?” 她越說語調越不可思議,顯然自己也覺得離譜。 “什么?”我驚了一下,也感到莫名其妙。 “此事來得玄之又玄,我怕你被人誣陷,就此性命難保。” 正說著,門外忽然進來一個公公,我認得那公公,那是當今圣上跟前兒掌事的公公。 “昭妃娘娘,奴才奉皇上指令,前來帶走娘娘宮中一名宮女,名曰沉瑾。” “奴婢沉瑾,見過方公公。”我上前道。 “你是沉瑾?”他問。 我應道:“是。” 他見人就在跟前,也不多言語,沖著昭妃端端行了一禮:“那娘娘,奴才便帶著人走了,不打擾娘娘清靜了。” “方公公,留步。”她叫住他,“你可知,皇上見我這宮女做什么?” “不是皇上要見她。” “公公可否透露給本宮,是孰人召見?” 平日里昭妃對方公公不薄,一直敬著,這大公公便也不隱瞞,回道:“是天師大人。” 我愣了下。 便是這一恍惚的功夫,再緩過神來,已被帶出了昭妃宮,進到一座我從未踏足過的寢宮內。 那寢宮里頭裝飾得極為雅致,當中備著一個沐浴的大盆,里面倒著燒好的熱水,水面上飄著類似蕨草的東西,散發出陣陣草木幽香。 有侍女伺候著將我的衣服剝下,一層一層,剝得一絲不掛,而后將我扶進盆中,整個身子浸泡在水中。 隨后,侍女便離開了,只留我一人。 不知為何,感覺泡在這水里,頭昏昏沉沉的,頭一側就要睡著了似的。 忽然,一陣冷風從身后吹來,是有什么人進來了,我轉過身,帶動起水聲,目光迷蒙地看過去。 是個男子。 水霧朦朧,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只依稀見他步履緩緩而來,蹲下身,如玉的手指抹去我眼睫上垂著的水滴,使得他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沉瑾。” 他開口,不疾不徐。 “是叫這個名字,是么。” 我點點頭。 他不再言語,稍稍攏起袖口,伸手來觸我的臉,輕撫著,一點一點緩緩移向脖頸,浸入水中,來到胸前。 那溫度稍低于水溫的手指觸碰到乳尖時,我微微顫栗了一下,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依舊是那樣淡淡的,沒什么喜怒。 隨后他收回了手,站起身,說:“你胸前的胎記,與前世是在一處。” 前世? 我稍有些迷茫,低頭去看,只見胸前原本一枚小小的朱砂胎記 ,竟一點點擴散開,變得如同手掌大小。 而那胎記的形狀,自一開始看不真切,直到現在…… 像是被利箭穿透,留下的血窟。 小時我曾聽額娘說過,人這輩子帶來的胎記,可能是上輩子受過重創的地方。 那時我還不信,打趣說,恐怕自己上輩子是被萬箭穿心,才落下如此一個印在心口上的胎記。 現在想想,也許真是一語成讖了。 我滿目都是不可思議,緊接著也不顧羞恥,嘩得從水中站起,就見那血窟漸漸變淡,漸漸不那么明顯了。 “鏡仙,映前世于今生也。” 他彎腰,自水中擇出一葉蕨草。 “那……大人是,認識前世的我了?”我遮掩不住面上的驚異。 “嗯。” “那我,是怎么死的?” “死在……” 他沉默了一陣。 “我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