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陽溜了，捧著酒杯換了個位置，一直坐到九點，杯里的酒都被他抿得見底了，也沒見著嚴?出現。

    他今天下了班為了早點過來，連晚飯都沒有吃，現在肚子里空空餓得厲害。

    酒吧里其實有不少小吃點心，但夏知陽剛才看過菜單覺得都挺貴的，沒舍得點。

    夏知陽想著要不今天就算了，回去叫個外賣早點睡覺，明天還得上班。

    他結了帳起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門一開，就撞到個從冰窟窿里鉆進來的人。

    嚴?驚喜地笑了：“你怎么在這兒？來找我？”

    夏知陽點點頭，皺著眉扯了扯嚴?的襯衫領子：“你怎么穿這么少？不冷嗎？”

    嚴?說：“不冷，今天和朋友一起吃了頓晚飯，他們送我過來的。你要再坐會兒嗎，吃點東西？”

    夏知陽抿了抿嘴，說：“好啊?！?/br>
    嚴?領著夏知陽往里走，路過吧臺的時候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人在對自己指指點點，且耳朵里鉆進了“是個0”三個字。

    嚴?想了想，斷定不是在說自己，便沒有在意。

    兩人徑直走到了最中間的卡座邊，夏知陽突然喊住他：“我們換個位子吧，這里有最低消費的?！?/br>
    嚴?擺了擺手說：“沒關系。”說完就要往沙發上坐。

    結果被夏知陽拽著胳膊硬拉了起來。

    夏知陽正色道：“你一天才賺多少啊，不能這么亂花錢！”

    這時候剛才那位服務生又走了過來，越過夏知陽，恭恭敬敬地問嚴?：“老板，您要喝點什么嗎？”

    嚴老板笑瞇了眼。

    夏知陽鬧了個大臉紅，啃著服務生端上來的香烤雞翅問：“你怎么不早告訴我這酒吧是你開的呀？”

    嚴?無辜：“我以前就說過啊?！?/br>
    夏知陽突然想起來，上高中的時候夏知陽有一回問嚴?：“你成績這么差，將來找不到工作怎么辦？”

    嚴?摸了摸下巴，滿不在乎地說：“那就開間酒吧吧。”

    那時候的夏知陽只當他開玩笑而已，誰知道現在卻成了真。

    難怪嚴?家里破了產還能開大奔，原來是跟他爸一樣做了資本家，虧他昨晚還在想他是不是靠rou體交易賺來的。

    想到這兒夏知陽的臉更紅了，趕緊又拿了塊雞翅啃。

    “味道還行嗎？”嚴?問。

    夏知陽連連點頭。

    “喜歡的話給你打包一盤帶回去，或者明天再過來吃。這位大廚是我好不容易從米其林餐廳挖過來的，手藝還不錯，你可以多嘗嘗，直接跟服務生報我的名字就行?！?/br>
    說完又笑著加了一句，“沒有最低消費。”

    “……”

    夏知陽那躁動的心瞬間又安安穩穩地放了回去，他覺得嚴?這人有時候還是跟以前一樣，挺討厭的。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夏知陽要搭的地鐵已經停運，嚴?又沒法開車，兩人只好打出租。

    剛好他們住的地方在一個方向，嚴?便提議兩人合打一輛車，路上順道先送夏知陽回家。

    夏知陽表示贊同。

    然而就算是非周末的晚上，這座城市的出租車也不太好打，軟件顯示前方還有二十多個人在排隊。

    夏知陽感慨：“每到這種時候就覺得還是自己開車方便?！?/br>
    嚴?問：“你怎么不去買輛車？”

    夏知陽說：“身上背著房貸呢，買不起。”

    “你自己買的房子？現在沒跟家里人住一起嗎？”

    夏知陽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悶悶地說：“夏局長說了，除非把我性取向改過來，否則不許住家里。”

    “你跟家里出柜了？”

    “嗯，前兩年他們給我介紹女孩子的時候就說了，不想耽誤人家?！?/br>
    嚴?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夏知陽的背。

    夏知陽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告訴嚴?說：“所以他們給我買了套房，付了首付，說有了野男人的話別帶回家?！?/br>
    嚴?放在夏知陽背上的手頓了頓，發現自己可能是對趕出家門這句話有什么誤解。

    而且他覺得“野男人”這個詞不是很好聽。

    夏知陽見嚴?眉頭微皺，反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沒關系啦，我現在一個人住也挺好的，以后有了男朋友還可以一起住?！?/br>
    嚴?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夏知陽又問：“你呢？你跟你爸住一起嗎？”

    “沒有，我自己租的房子，我爸公司破產的時候把市區的房子全都抵押了，他現在和我爺爺奶奶住在鄉下的老屋里?！?/br>
    夏知陽愣住了，他雖然上次已經聽嚴?說了家里破產的事情，但是真沒想到當時的情況會這么糟糕。

    “那你……后來的讀書的錢怎么辦的呢？”

    夏知陽的喉頭微微發緊，他知道國外一年的學費有多貴，一個連房子都抵押了的家庭怎么還能支撐他讀完這么多年，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想那幾年嚴?是怎么熬過來的了。

    嚴?卻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不痛不癢地說了句：“總有辦法的?！?/br>
    夏知陽還想問是什么辦法，出租車就來了，嚴?朝路邊開來的車招了招手，對夏知陽說：“上車吧?！?/br>
    夏知陽只好沒再接著問下去。

    兩人坐上車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十一點，夏知陽的生物鐘早就到了睡覺的時間，再加上剛才在酒吧里喝了點酒，上車沒幾分鐘就睡得東倒西歪。

    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腦袋掰過來，靠在自己肩頭，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前頭的司機在后視鏡里看到了這一幕，帶著一口方言問：“你男朋友啊？”

    嚴?沒想到司機會這么問，一時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司機大叔和藹地笑：“哎呀沒事，別看我一把年紀了，這些我都懂的，現在的小年輕像你們這樣的多得很?！?/br>
    “……是嗎？”

    “不過長得像你們這樣俊的不多，你們兩個的長相很般配啊?！?/br>
    司機剛說完，熟睡中的夏知陽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豬叫。

    嚴?忍不住跟著司機一起笑了。

    嚴?讓司機先把夏知陽送回家，到了地方夏知陽還在睡，嚴?抓著他的手晃了晃，把人給叫醒。

    夏知陽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左看右看才想起來自己是到家了，連忙下了車。

    夏知陽沖嚴?揮手說再見，嚴?隔著玻璃看窗外站得筆挺的夏知陽，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見他來還書的時候。

    嚴?的嘴角緩緩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用嘴型對夏知陽說：

    “晚安，夏羊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