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你是怎么想啊？啊！莊欽，我簡直懷疑你被人下降頭了！腦袋被驢踢了嗎接什么不好！偏偏想不開去接同性戀電影？？？自作主張！根本沒有找我商量一句！知不知道你能混到今天很不容易的！”

    蘇玟還是不小心得知了他跟一個破爛劇組簽下合同的消息，這次的火氣，比之前每一次加起來都要跟恐怖，劈頭蓋臉地把他叫到公司一頓罵。

    “玟姐，你消氣，我知道跟你商量，你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你知道我不同意，就先斬后奏？！”她是出了名的脾氣暴，但也很有眼光手段，不然不會捧出莊欽來。

    莊欽說了句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我有錯，但我不可能會放棄這部戲的，合同也已經簽了，我不能違約。”

    “不能違約！你現在知道不能違約了！現在有責任心了，那你拒接《定東風》的時候是怎么想的？你拒絕屈導的戲，就為了拍這個什么？《藏心》？？”她用力砸了下桌上的資料，一大疊的文件和筆筒倒在地上，發出巨響。

    兩人大吵的聲音傳到了樓道里，路過的人都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玟姐怎么發這么大火？

    蘇玟簡直太難以置信了，覺得莊欽是發瘋了，耽改劇不是不能接，但一個籍籍無名的導演，還有五十萬片酬用作投資這回事，觸犯到她和公司的底線了。

    況且這好像還不是耽改，而是現實題材的。

    莊欽仍是很有耐心：“我有信心拍好這部劇，能沖個獎。”

    “如果你是想沖國際電影節的獎項，那你告訴我，這個叫郭寶……這個郭寶箴，是誰？他很有名嗎？他很厲害嗎？他比屈成益牛逼嗎？你辭演《定東風》去接這種下三濫的片子，接下三濫導演的戲……”

    “玟姐。”莊欽表情一沉，打斷了她。

    “這部戲，不是下三濫，一點也不。”他認真地說，“您可以批評我，公司要處罰，我沒意見，片酬方面公司要抽成的部分，我會補上這個漏洞。”

    玟姐看他那副冷靜又堅定的模樣，眉頭深鎖。

    要說莊欽這個藝人，是她手底下最省心的了，特別聽話，從來都不會提意見，除了剛出道的時候，帶他去那種飯局他鬧了一回，后來就沒有了。

    雖然性格玩不開，但小孩真是特別敬業的一個藝人，幾乎是全年無休地在為公司賣命，所以才會那么突然地因為勞累過度而暈倒。她一回神，也覺得對不起他。

    她記得，有回莊欽錄綜藝很累了，半夜從廣播大樓出來，坐車上跟自己說了真心話：“我入圈是想做演員，我是真心的想演戲，你讓我去上節目，我也愿意聽你的，只要我還有戲演。”

    這孩子，才十九歲。

    “這部劇講什么的？能上映么？”她捏了捏眉心。

    “能上，犯罪題材的，不過您放心，這本子一點曖昧戲都沒有！怎么說呢……就是帶一點那種感覺而已，讓人猜測，但是全程只有擁抱，沒有吻戲和床戲。”

    “真的？”她總算是稍微安心了些，“跟你搭戲的都有誰？劇本給我看看。”

    “您同意了？”

    “沒同意，你違反了公司規定私下里接戲，老總那邊是不好過的，你自己想個辦法，你能說服沈總，我這邊就沒問題。”

    “行，劇本回頭我發一份電子的給您瞧瞧。”

    莊欽是剛拿到的新劇本，從頭開始看，這才看到第三場，牢固的記憶告訴他，這部戲是沒有任何出格的劇情的。

    至于悅動傳媒的沈總，他根本就不擔心，在他們簽了這種協議的情況下，沈總自然是希望自己賣命工作，但又掙不了大錢。

    哪怕現在莊欽算頂流，可兩個億也不是那么好掙的。

    小連開著自己的車，載著莊欽從公司出發，開往他家。

    他是本地人，有時候也會直接在莊欽家里休息，照顧他起居，是個很稱職的助理。

    小連忍不住在后視鏡看他：“莊哥，你今天跟玟姐吵那會兒……”

    “你也覺得我做得不對？”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

    “覺得這劇不靠譜？”

    “嗯…有一點吧。”小連撓撓頭，“雖然我還沒看劇本，不過我很相信您的眼光，你說這劇有戲，那就肯定有戲，您說《定東風》不能接，我瞧這劇也要撲……”

    “嗯？”

    小連說不上來，聽名字有點像舞東風，誰會看？

    接到陌生來電的時候，郭寶箴正在劇院物色演員。

    他身上兩個手機，響的那個是他的老諾基亞，會打這個號碼的，只有工作上的人。

    “喂？”他接起電話，“您哪位？”

    “我找寫《藏心》的郭先生。”

    那頭是個很有磁性的男音，有些輕佻，郭寶箴聽得耳熟。

    “哎！是我是我，我是郭寶箴，是《藏心》的導演，您是對劇本感興趣嗎？”他摸不準對面來意，贊助的還是演員？

    邱明看向李慕，李慕放在腿上的手指輕點膝蓋，如同下達指示一般，邱明跟他有默契，便對電話里道：“是，導演，我手里有一冊的劇本，已經看完了，不知道剩下的……”

    看了劇本？

    郭寶箴隱約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我們在電影學院，我給你的劇本，你穿米色西裝是不是？”

    “哎！是我，導演你記性真好。”

    郭寶箴當然記得他：“我對你印象深刻。”

    電影學院里全是帥哥靚女，他混這個圈子，美色是見多了，那天還見到了美顏盛世的莊欽真人，不過電話里這位，仍讓他記憶猶新，并非流水線的那種氣質長相。

    有戲！

    “您是對江琢這個角色感興趣？您要是感興趣，我們面談，如果有意接這個角色，后面的劇本我再發給您。”這部劇其他的演員，他幾乎都找到了，橫店有些演了很多年的龍套，都很有經驗，他拍微電影合作過，價格也便宜。

    主演之一也敲定了，現在只剩另一個江琢的演員還沒找到最合適的人選。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沉默，似乎在和別人交流些什么，接著道：“好的，導演，那我們面談，地址你定？”

    郭寶箴：“好嘞！您怎么稱呼？我留個備注。”

    “邱明。”

    “地址馬上發您，是這個手機號吧？今晚有空嗎？”

    他還有張50元代金券今天到期，正好去用掉。

    ……

    邱明開著他那輛紫色的法拉利，引人注目地駛在馬路上。

    “那家涮羊rou吧？”邱明看了眼手機里的信息，沒錯，對上了。

    找了個商場停車場停車，兩人再走到這家老字號。

    邱明還在給郭寶箴打電話，就看見一個穿黑色毛衣的男生走出來，高興地招了招手：“這邊這邊。”

    “我給你說了吧？還是個學生，他肯定是學生。”

    李慕沒說話，眼睛望過去——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意外的，他認識這個年輕導演。

    “怎么不走？”邱明疑惑地拽他的胳膊，“不喜歡這環境？”

    涮羊rou正是最火爆的季節，店內座無虛席，油煙飄在上空。像李慕這樣的人，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確顯得不合時宜。

    李慕搖搖頭，跟著他走了過去。

    郭寶箴訂了個小包間。

    畢竟談事情，外面吵，談話不方便。

    他以為邱明是一個人來，沒想到還帶了一個。

    只一眼，就讓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不僅僅是穿著的原因，他的模樣身材，都是極少見的極品。是那種一眼就知道和普通人不是一個世界的類型。

    一進門就收獲了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但他泰然處之，顯然是習慣了作為人群聚焦點。

    三人在擁擠的卡座包間里坐下。

    座位窄了些，李慕那雙腿有些無處安放，空間太局促了，旁邊邱明處境和他差不多。

    “吃晚飯沒？吃點兒，來。”郭寶箴肚子餓了，吃了有一會兒了，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叫服務員拿了兩個干凈的空碗。

    “郭導演。”邱明喊了一聲，“您這部《藏心》準備什么時候開拍？備案了嗎？”

    “早備好了，現在啊，還在籌備最后一次試鏡。”他站起來順手給兩人舀湯，眼睛在他們臉龐上走了一圈。

    只看臉和身材，這倆都是完全能出道當大明星的料子……可瞧著，氣場太不一般了，像投資商，不像是來做演員的。

    “喲，還有試鏡？”邱明保持懷疑態度，這小導演應該還是個學生吧，不然怎么在電影學院里到處拉人？

    “當然了，我的男主角定了一個了，合同都簽了，是莊欽，很多人沖著他來的。”他掩飾不住地得意洋洋，旋即壓低聲音，“還沒官宣，你們要保密啊，別宣揚出去了。”

    “哦，莊欽啊。”邱明倒是有點印象，那是個正當紅的小鮮rou，他媽最近正瘋狂追這位小鮮rou，看他的古裝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沒想到這戲，還真能請到像模像樣的明星來演，邱明特意外，心里懷疑其真實性。

    “所以來我的劇組，就能和他拍對手戲，這個角色啊，吃香得很，報名試鏡的不要太多了。”

    郭寶箴很不要臉地往自己臉上貼金，如今簽了莊欽當主角，有底氣多了，這些天還真有那么幾個聯系他，表示感興趣的人，雖然都不是什么大明星，最紅的那個還挺有實力，有四十了，正好很適合這個角色三十多歲的定位。

    這演員年輕時候紅過，現在提起名字年輕人都不知道了。

    但這么重要的主角，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選了吧？辦試鏡的主意也是他臨時想到的，再雇幾個人，看起來正規些。

    李慕全程沒動筷，他潔癖不是一般的嚴重，從來不吃這種大火鍋，喝別人涮筷子的湯。邱明倒是喝了兩口湯，郭寶箴沒忍住打了幾個嗝：“你們要試鏡的話，這周給我、嗯，給我助理打個電話。”

    他遞出一張名片，上面印著他另一個手機號，他經常一人分飾兩角，自己演自己的助理。

    “這是我辦公室電話。”

    “還有辦公室啊？”邱明懷疑地看著他，“郭導演，你今年讀大幾？”

    “誒？”郭寶箴愣了愣，旋即笑了，“我都三十歲了，你以為我大學生？”

    “你看起來好小。”這回換邱明錯愕，仔細地盯著他的臉瞧。

    這小導演，還真不像三十歲，頂破天是二十五歲的臉，臉皮嫩生生的，沒想到比自己都大。

    邱明把賬結了，他邱大少還沒有讓別人請客的習慣，等他一走，郭寶箴火速掏出50元代金券，殺回店里找收銀員退錢。

    夜已深，邱明帶李慕去吃晚餐，正好在這附近，兩人走過去。

    “哥你要真對這戲感興趣，我們把他劇本買下來，我請個名導拍出來，你愛看就看個過癮。”

    “你買不下來他這個劇本。”李慕道。

    “怎么可能？有錢什么買不了，我出得起價，那小導演還不分分鐘跪著求我買他。”

    李慕說：“你沒搜過這個導演嗎？他以前是個記者，幾年前采訪過我外公。”李慕記憶超群，很多細枝末節的事，他一下就能記起來。

    “他還采訪過季老爺子啊？這么說，還是個挺厲害的記者？不對，記者跑來做什么導演？這跨行了啊！”

    “這劇本應該是他的心血，輕易不可能賣，你開得起價，但并不劃算。”李慕道。

    在他看來，投資一點沒問題，他認可寫劇本的人的實力。

    “我還不是看你喜歡？”剛才邱明問郭寶箴要了剩下的劇本，郭寶箴說沒帶身上，兩人加了好友，說回頭發他微信。

    他帶著李慕進了商場，坐扶梯上樓，邱明隨手一指：“喏，你看那里，就是那個郭寶箴說的男主角莊欽。”

    李慕順著望去。

    邱明嘖嘖兩聲：“你別說，能跟他拍激情戲，我也愿意去演那什么，玻璃戲。”

    那是一個輕奢手表品牌這一季的代言廣告，投在店鋪外墻的led屏幕上的，有一雙明亮又溫暖的、讓人過目不忘的黑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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