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12、釣一條小美人魚 被洛行云判定為腦子不對勁的顧清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精神失常。他那一雙柳葉眼直直勾著裴衍,含情帶怯。 前天鶴望蘭帶人去堵裴衍,關鍵時刻殺出個程咬金,讓裴衍轉敗為勝,這件事在學校里傳遍了。 鶴望蘭對此頗為惱火,放言他要是抓到那個背后使悶棍的,非把他的皮給扒了不可。 他打聽不出那人是誰,放出了1000塊錢的懸賞。誰能提供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就能領到這筆錢。 相比于鶴望蘭那里的大張旗鼓,裴衍這邊,半點動靜也沒有。 顧清積猜,裴衍也不知道。 首先,那人不可能是裴衍一伙的,不然沒道理鶴望蘭不認識。 其次,如果裴衍真跟那位仁兄有所接觸,肯定迫不及待昭告天下把他納入同伙了,這樣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什么都沒發生,說明仁兄藏得深,裴衍也不曉得。 那就好辦了。 《小美人魚》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吧? 是誰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子以為是誰做的。 “牛掰啊小顧!” “一個omega揍了校霸?這么莽的嘛!!!” “那可說不準哦。鶴望蘭說了,是背后使悶棍,你看他好手好腳的,掄棍子的力氣總有的吧。” “厲害了,我也想追男神,怎么就沒遇到這種英雄救美的高光時刻……” “這回裴神栽了栽了!救命之恩吶!” 教室里重新熱鬧了起來,到處流竄著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相比于大家伙的不淡定,風暴中央的裴衍依舊無甚表情,只是抬頭看了顧清積一眼:“哦。” “只是’哦’嗎?”顧清積一愣,隨即又柔柔綻開笑容,“鶴望蘭那邊,光是我的線索就值1000塊錢,裴神不給什么獎賞?” “你想要什么獎賞?” “我想你做我的男朋友。”顧清積笑意微斂,圓圓的臉顯出認真。 李遇:“臥槽!” 戚羽:“臥槽!” 沈書意:“哦豁。” 他同座的林芝芝抬頭,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鏡。 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臥槽聲,全都表達了一層意思:處對象還能這樣的?! 連洛行云的筆桿子都一停,驚的。 裴衍不著痕跡地朝他的方向一掃:“獎賞只有一次,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中午告訴我。” 說罷就將耳機重新塞進耳朵里,事不干己低頭看書。 如此平靜內斂,使得一樁帶著促狹的公開求愛變得極冷,極無趣。 ¥ 洛行云盯著眼前的題,化為了石頭。 隔著戚羽的位置上,氣氛像是燒滾后的開水,沒有靜息下來的意圖。 李遇:“這小o真的好不要臉。尼瑪幫忙打次架,開口就要男朋友,那老裴十年前就該是我男朋友!我穿開襠褲就跟他一起打架了!” 他旁邊的沈書意三觀全毀,滿臉疑惑地問裴衍:“那人是顧清積?” 他以為是洛行云來著,裴哥待他這么好。 裴衍重新撐著橫杠,把椅子立起來,望天:“也許吧。” 沈書意:“你不知道?” 洛行云在一旁支著耳朵,這句話他也想問來著。 裴衍冷呵了一聲:“誰知道呢。” 沈書意又問:“那姓顧的要求,你要答應他?” 裴衍抬眼望天。 李遇大大咧咧:“要我說那小o真是膽大包天。他這么興師動眾的,下節課鶴望蘭就得剁了他。” 他說到這里,迷迷糊糊嗅到了一股陰謀的氣息:“那咱們是不是不能眼睜睜看他被剁了啊?” 人家說了幫你打架,你再因為這誰兒讓別人受欺負,好像不太合適,損面子。 弄不好還落得渣男的名頭。 沈書意也覺察到了此事棘手:“裴神,你這男朋友……好像不當也得當了?” “哦?”alpha調子懶散,尾音上揚,事不關己地疑問。 沈書意分析:“就算不答應,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干凈利落地抽刀斷水,這樣忒不是個東西。” 洛行云心底里cao了一聲。 李遇還是崇尚自由戀愛的:“那裴哥也太尼瑪慘了——你喜歡他不?” 洛行云忍不住抬眼。 只見裴衍收回望著天花板的目光,腦袋一歪,倒向他的方向。 錯過戚羽,漆黑幽邃的眼神對上他的。 薄唇一動:“你說我喜歡嗎?” ¥ 洛行云中午沒在學校吃飯,騎了自行車往家趕。 cao他媽的裴衍,絕逼是故意。 洛行云心里是默認裴衍認出他來的,不然不會在這些天表現得那么反常。 第一次打主動打招呼,第一次約他打球,第一次跟他一起打游戲,接連不斷地喂食…… 還有那句—— “你沒有別的要跟我說?” 簡直就差赤/裸裸跟他拍肩:小洛啊,那天做的不錯,爸爸賞你。 但他覺得裴衍這個人,表面上什么都好,就是不知為何總讓他汗毛倒數,不敢認下。 這下可好,竄出來個顧清積。 其實顧清積要不要冒充他,他半點無所謂。他甩鍋都來不及,來個人公開宣布對此事負責,那敢情好啊,你行你上吧,我可走了。 洛行云只想過平淡的生活,左手數學右手物理,裴衍和鶴望蘭打包送走那是墜好不過。 可是顧清積他冒充也就算了,他還要討賞;別的賞也倒算了,他要裴衍做他男朋友! 洛行云承擔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裴衍都說了,不喜歡,拒絕過,但是現在的道德壓力和兩方態勢都讓他不得不償顧清積的情,抽不了身。 媽的,他只是不想承認而已,還導致裴衍被迫和親了cao! 他心底里懷疑裴衍故意。 裴衍把顧清積戳穿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他非得等洛行云站出來解救。 還給了時間限制——中午之前。 表面上是給顧清積小朋友一點時間,仔細想想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事實上是給洛行云發個最后通牒:中午不來,我可就被人搶走了。 鉤直餌咸。 洛行云想到這里又忍不住罵娘。 就算只有個萬一,他也不敢拿良心開玩笑。 他一個清清白白的beta,自己都沒談過戀愛的,能承擔讓人家不自由戀愛這么大的事兒嗎? 不過要是這時候直接跳出去跟裴衍說:“班長,顧清積他說謊,我才是那條小美人魚。”這也不是洛行云的行事作風。 他堂堂正正見義勇為,被顧清積一句“我要你當我的男朋友”,弄得好像搶男人一樣。洛行云一個beta,丟不起那個面兒,也不好這么直白打人家omega的臉。 而且裴衍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早為什么不說? 現在說,別扭得沒邊了,左右都不是。 幸好,洛行云已經想出個不用出面解決此事的萬全之策。 他沖進家里,從抽屜深處翻出那件藍色高領針織衫,塞進了書包,踏上腳踏車回校。 走進教室,剛好遇到副班長在號召眾人給貧困地區捐衣服。 這事兒前兩天班主任就布置了,此時大紙箱子旁邊站滿了人,女生和omega爭相檢查彼此淘汰下來的私服究竟是個什么水平,氣氛熱鬧得像菜市場。 洛行云原本沒準備捐,他沒那么大的衣柜,每一件都是不可替代的孤品。 現在—— 他走過人群背后,隨手一甩,趁亂把藍色高領針織衫丟了進去。 然后若無其事地回到位置上。 無人在意。 這次,洛行云終于能安下心來做題了。 ¥ 裴衍吃完飯回來,身后那幫子人沒有往日那么悠閑,籠罩著被迫和親的慘淡氣氛。 副班長是個女生,看到裴衍迎上來:“班長,捐助衣物清點完了,總共146件,要送到樓下去。” 裴衍嗯了一聲。李遇不等他吩咐,任勞任怨地過去抬紙箱子。 班里換飲水器之類的體力活都是他們alpha的。他們作為班長的親信,身先士卒。 李遇和沈書意跟著副班長去了,裴衍也不多管,長腿一邁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突然,他腳步一頓。 將近150件衣服,大電器的包裝箱也塞得滿滿當當。 紙箱子邊沿探出一截藍色的針織衫衣袖,軟趴趴地搭在那里。 裴衍改換了方向,走到李遇身邊。 李遇:“咋,你要抬?” 裴衍伸手拽住那截袖子,把它從衣服堆里拎了出來。 白皙五指微微攥緊。 藍色高領針織衫,寬大的領口設計,是那天的那件。 他回頭。 正在暗中窺探的洛行云趕忙低頭,手中水筆飛轉。 裴衍嘴角一勾,出了門。 李遇手痛:“你都不搭把手,跟個爹一樣——你去哪兒?!” 裴衍往左拐,那里是6班的方向,顧清積就是6班的。 沈書意一想到這層,啪地把紙箱子放下:“等等我!” “靠!”李遇拿腳背墊了一下,才勉強縮回了自己的八根手指頭,“什么事這么著急!我也去我也去!” 副班長:“……那這衣服?” 正當她站在講臺上,無可奈何向其他男生征召勞動力的時候,洛行云把幾道數學題整理好,拿在手上,不顯山不露水地自她身后經過。 他剛好要去一趟理科辦公室。 ¥ 顧清積正在班上和人閑聊,霍靈突然推推他,指指門外冷峻高挑的alpha:“你老公來了!” 顧清積臉上顯出嗔怪,卻什么也沒說,很平淡地接受了“你老公”三個字,晃出門去。 裴衍手臂上搭著一件藍色針織衫,漫不經心地靠在那里看風景,見到他,淡淡道:“你考慮得怎么樣?” 顧清積甜甜一笑:“我要裴神做我男朋友。” 裴衍沒吭聲,將手中的衣服遞給他。 顧清積不解其意。 “換上。”清貴的alpha居高臨下,沒什么情緒,但那股壓迫感顯得這兩個字很像是命令。 “wow~”有裴衍的地方總有熱鬧,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顧清積。 早上這倆緋聞男主的消息可傳得全校都知道了。這一層樓的58班全體出動,大批吃瓜群眾涌上走廊,看下半場。 顧清積的臉有些紅。 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莫名的……屈辱。 alpha看他的眼神,沒有曖昧,和看其他人一樣冷峻透骨。 還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當眾換衣。 如果裴衍的眼神再熱烈一點,清淺一點,也許就是難以言說的欲情。 像是那天在大庭廣眾之下要那個beta穿他的外套,標記般的占有欲。 可惜此時此刻,除了冷,他什么也感覺不到。 “快。”alpha沒有波瀾地命令。 顧清積輕咬了一下嘴唇,報復似地當著他的面,拉開校服。 校服自肩頭滑落,落在他腳邊。 手指摁上了紐扣,挑開了一顆,袒露出底下鮮明的鎖骨,挑釁地望向裴衍——他里面什么也沒穿。 起哄聲更大,還有人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 只有alpha的眼神還是那么無動于衷,甚至連好奇都沒有。 里頭寫滿了三個大字:您隨意。 顧清積的臉愈發紅了,到底還是沒有底氣繼續脫下去,有些氣急敗壞地搶過裴衍手中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是omega,只有一米七,身量單薄。 如果說寬敞的尺寸可以勉強說成是oversize,那么過長的袖子,臃腫的堆堆領,就是顯而易見的不合身。 顧清積在校服襯衫外套著這么一件針織衫,覺得自己丑爆了,委委屈屈問:“……裴神,這是干什么?” “喲!”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又壞又痞的招呼聲。 看熱鬧的讓開一條道,把鶴望蘭一行人給放進來。 鶴望蘭早就聽說始作俑者已經跳出來了,現在來視察情況。 他橫著走到他倆跟前,破天荒地沒有理睬裴衍,而是滿懷惡意地上下打量起顧清積。 “你看我做什么?”顧清積不假辭色。 “您不是號稱暴揍了我一頓嗎?怎么連當初自己穿什么衣服干的這樁大事都給忘了?您記不住,我來幫您回憶回憶?” 鶴望蘭嘖嘖兩聲,勉為其難地伸手,把整條領子撥起來,蒙住顧清積的頭,隨即意味深長地隔著衣領拍了拍他的臉,展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們背后,一個捧著數學草稿的人默默無聞地經過,微微一蹙眉,很快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