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兩個尚楚
第二天一早,尚楚照例五點半起床洗漱,下了樓看見白艾澤在cao場邊等他,尚楚沒跑多久就喊累,跑幾步走幾步,拖拖拉拉地跑完幾公里,趕早去食堂吃飯,不知道是不是師傅起晚了偷懶,白艾澤常吃的南瓜粥還沒熬出來。 “粥粥粥,”尚楚站在后廚門邊,踮著腳往里頭張望,嘴里念叨個不停,“粥粥粥呢?” “去去去,邊兒去!”阿姨推著一車包子往外走,揮了揮手嚷嚷道,“擋道了擋道了,要吃什么前邊窗口等著去!” “姨,南瓜粥呢?”尚楚追在她后頭問。 “喏,里邊熬著呢,快了快了,再等會兒!”阿姨把推車放到一邊,在圍裙上搓了搓手,“這么著急啊?我進去給你催催!” “哎哎哎!別催別催,”尚楚攔下阿姨,瞥了眼正在水池邊拿開水燙碗筷的白艾澤,壓低聲音說,“不急不急,您讓師傅慢慢熬,慢點兒啊,越慢越好,慢慢來。” 阿姨沒好氣地笑了起來:“你不著急你堵門口看什么呢你看!” “我就是看看唄,”尚楚沒正形地伸著個脖子,往后廚巴望,“我這是來監督監督衛生情況。” “他開玩笑的,”白艾澤走了過來,在尚楚后腦輕輕拍了拍,“他愛胡鬧,您別搭理他。” 尚楚沖阿姨嘿嘿笑了兩聲,對白艾澤說:“南瓜粥還沒好呢,還要等一等。” “那不喝粥了,吃點別的。”白艾澤說。 “別啊!”尚楚趕緊拉住他,“南瓜粥多好喝啊,你不是每天早上都喝嗎?我也想喝,就等等唄,快了快了,很快就出來了,我剛問阿姨了,她說馬上就能好......” 他語速越來越快,眼神飄忽,藏著點兒不明顯的慌張,白艾澤察覺出了什么,問他:“阿楚,你不是不喜歡南瓜的味道嗎?”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突然想喝粥了,”尚楚抿了抿嘴唇,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又緩緩上移,看著白艾澤的臉,一只手拽住他的小指頭晃了晃,輕聲說,“你就陪我等等唄,一會兒就有了。” “好,那就等一等,剛好我也想喝南瓜粥。”白艾澤反手握住他的手掌。 尚楚點頭,又指了指邊上的面點窗口:“剛我看包子已經出來了,要不先去買包子吧,我想吃叉燒的。” “不急,”白艾澤牽住他的手,笑著說,“等粥出來了再去。” 尚楚頓了頓,接著揚起唇角笑開了:“不急不急,那就再等等。” 白艾澤吃東西一貫都是慢條斯理,尚楚經常懷疑他盤子里的不是煎得丑模丑樣的荷包蛋,而是什么貴族牛排;尚楚的吃相就不那么講究了,一個包子一口就能咬下去小半個,他吃東西快,加上又是個話癆,就這事兒白艾澤說過他好幾次,生怕他把自己噎著,尚楚就是改不了,還聲稱人生的意義在于爽,吃飯就得大口才能爽! 尚楚從餐盤里叼走一個叉燒包,白艾澤習慣性地皺眉,抬起頭說:“慢點兒吃......” 他話還沒說完就頓住了,尚楚右手拿著鼓鼓囊囊的胖包子,輕輕抿一口,抿下點兒雪白的面皮細細地咀嚼著,左手拿著根湯勺,再舀點兒稀粥喝一口,吃相堪稱優雅。 小混賬今兒怎么轉性了? 白艾澤哭笑不得地看著尚楚,這畫面就和開了0.5慢速的電影似的,怎么瞧怎么古怪。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白艾澤眉梢一挑。 “不是你說吃飯要細嚼慢咽嗎?”尚楚沖他翻了個白眼,又裝模作樣地抽了張紙巾塞在領口上,接著用門牙咬下一小塊叉燒rou,挺直腰板,“你看我這樣像不像貴族?” “嗯......”白艾澤摩梭著下巴打量他片刻,然后說,“已經很像了,但還差一個步驟。” “什么?”尚楚睜大眼睛。 “這里,”白艾澤傾身過去,把他兩只手的小拇指往上掰了起來,又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兩張照,“現在就完美了。” “你拍什么?”尚楚問。 白艾澤調整手機找角度:“很帥氣,很優雅,很高貴。” “那是!”尚楚被吹捧三連夸得找不著北,就差長條尾巴飛到天上去,美滋滋地對鏡頭拋了個媚眼,“好沒好?我手都酸了。” “好了,”白艾澤劃了劃手機上剛拍的幾張照片,很是真誠地夸贊道,“好看。” “你們貴族還有這講究?”尚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狐疑地看著自己翹起小指頭的雙手,愣了半秒鐘后把包子往盤子里一摔,“靠!這他媽不是蘭花指嗎!你大爺的白艾澤!” 白艾澤愉悅地大笑出聲,尚楚臊得咬牙切齒,在桌子底下踹了白艾澤一腳:“照片,刪了!” 白艾澤把手機塞進口袋,尚楚不依不撓地要來搶,白艾澤在他腰側的軟|rou上輕輕按了一下,尚楚倒吸一口涼氣,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他媽偷襲!” 白艾澤趁機把吃剩的半個叉燒包塞到他嘴里:“乖,不鬧,吃飯。” 尚楚朝他比了個中指。 白艾澤笑著在他后頸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尚楚被捏舒服了,整個人就和一灘沾了水的棉花似的軟了下來,他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哼”,重新坐回位子上,小口小口地啃起包子。 一頓早飯在尚楚有意的拖拉下吃了將近半小時,他送白艾澤出校門,到了一個沒什么人的拐角,問他說:“你請假了沒?” “給導員發郵件了,”白艾澤說,又轉頭叮囑尚楚,“記得上藥,傷口別碰水,別吃冰。” “知道知道,你都說幾遍了,”尚楚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睫毛動了動又問,“那你請了幾天假啊?趕不趕得及下周考試啊?” “一周,”白艾澤曲起手指在他腦門敲了一下,“放下,沒那么容易讓你拿到第一名。” “滾滾滾!”尚楚推了他一把,冷哼一聲說,“我要拿第一名那還不簡單,十個你也不夠我打的。” “傻樣,”白艾澤往他頭上揉了一把,“走了。” “哦,拜拜。”尚楚擺擺手,“到了給我發微信。” “嗯,”白艾澤靜靜看了他幾秒,又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俯身抱住他,“阿楚,我mama病了,我很久沒有見她了,回去照顧一陣,等她好些了就回來。” “哦,”尚楚回抱住他,“那你好好照顧她。” “我還要回來考試,回來上學,”白艾澤偏頭親了親他的耳朵,“你也在這里,我肯定會盡快回來的,你身上這么多壞毛病,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 尚楚貼在他后背的指尖一頓,白艾澤果然看出來了。 他還以為裝得夠好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還是被白艾澤看出來了。 拖拖拉拉的跑步,慢慢吞吞的吃飯,都是他故意的,就是想讓白艾澤晚點兒走。 昨晚睡覺前尚楚本來打算不蓋被子,他壞心眼地想著如果一覺醒來他就感冒發燒了,白艾澤那么心疼他,鐵定就不舍得走了。他閉眼躺了十多分鐘,覺得又冷又熱,最后還是下床關了窗戶,重新鉆進被窩里。 暖意漸漸將他包裹,尚楚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怎么那么任性,下周就要考試,這個緊要關頭要是他真的病倒了,難不成還指望白書記從天而降再給他一道特赦令牌?況且,白艾澤只是回一趟家,他家就在首都市區,他不是遠行了不是出國了不是不告而別了,他就是回去看看他親媽,看完了就回來了,僅此而已,沒別的了。 尚楚也不明白自己在矯情什么,他好像陷入了一種自我感動和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把自己塑造的如同一個小說話本里的怨婦,他像溺水的人抓著一根浮木似的抓住白艾澤,白艾澤寵他疼他,白艾澤替他面對尚利軍,白艾澤為了他求助白書記,白艾澤為他做的越多,他就越擔心白艾澤會不會丟下他不管他。 然而實際上,白艾澤只是回家幾天而已。 尚楚把這一切負面情緒歸咎于戒斷反應,他斷了藥后經常會陷入無端的思緒混沌中,已經習慣了注射外來alpha信息素的身體無法立即接受抑制劑,才導致他頭疼眩暈流鼻血,還像個傻|逼似的患得患失。 白艾澤在他耳邊輕輕嘆了一口氣:“下了課就給我打電話,別讓我cao心,要聽話,好不好?” “我聽話的,”尚楚吸了吸鼻子,“我最聽你的話。” 白艾澤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顫抖,小心到幾乎難以察覺,他眉心蹙起,立即看著尚楚的臉,尚楚笑得眼睛瞇成兩道縫,眉眼間是他熟悉的狡黠和張揚。 白艾澤懷疑剛剛是不是他聽錯了。 “走吧走吧別啰嗦了,”尚楚朝他擺擺手,“我上課要遲到了,你車叫了沒?” “叫了,應該快到了,”白艾澤說,“你先走,我看你進去。” “服了,磨磨唧唧,”尚楚切了一聲,“等你回來我臉就好了,到時候帥死你!” 他搖搖手說拜拜,白艾澤看著他進了校門,恰好出租車到了。 車牌號首kv87625。 首警校門邊,已經離開的尚楚側身站著,看著那輛車牌號是首kv87625的黃色出租車轉過拐角,連尾氣也沒留下,徹底消失在了視線里。 他怔怔地站了幾分鐘,又使勁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但喉嚨里那種又酸又澀的感覺卻怎么也消不下去。 昨天,他給尚利軍發了條短信,沒收到回復。 如果尚利軍清醒著,不會不回他的消息,只能說明尚利軍還在喝酒。 多少天了?尚楚點了點日子,尚利軍這次已經瘋了半個多月了。 連續半個多月,尚利軍都沒來要錢,只能說明他手里有錢。 除了他找上學校那次的一千塊,白艾澤又給他轉了幾次?一共轉了多少? 尚楚覺得有點兒喘不上氣,煩悶壓抑的情緒涌起,太陽xue一陣陣的疼。 他不敢再去問白艾澤,他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方式、什么樣的口氣問白艾澤,上次他們就因為這個吵了一架,他不想和白艾澤吵架,不想和白艾澤冷戰,不想白艾澤不管他。 白艾澤似乎不打算讓他知道,那他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就是挺難的。 白艾澤已經看到了他最真實最不堪最卑微的一面,他明明在意的不得了,還要裝著什么也不知道,繼續做那個熱忱無畏、一腔孤勇的尚楚,真的挺難的。 就好像那層遮羞布被倏地揭開,光與暗里的兩個尚楚同時出現,他手足無措地想要把那個壞尚楚塞進黑夜里,但身份被揭穿、面臨開除、身體情況糟糕、必須考到第一名這些事情接踵而來,他手忙腳亂應接不暇,哪頭都顧不上。 好難啊,尚楚。 他看著白艾澤離開的方向,直到上課鈴打響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到教室了嗎?”白艾澤給他發來消息。 “到了啊,”尚楚轉身往學校里走,打字回復道,“今天老秦穿了條大花短褲,可丑了,我和宋堯都要笑死了,你沒見著真是可惜。” “拍張照我看看。”白艾澤回他。 “不拍,”尚楚笑了笑,低著頭繼續打字,“上課哪兒能拍照,不和你墨跡了,聽課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