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蛋炒飯
“尚楚?名字很不錯,”喬汝南坐在沙發(fā)上,微笑著問,“誰給你起的?” “我爸媽。”尚楚給她倒了一杯水,“您喝水。” 一室一廳的小出租屋沒有廚房,要不是宋堯他們偶爾過來聚一聚喝點(diǎn)酒,家里連熱水壺都沒有。 尚楚在柜子里翻找了會兒,發(fā)現(xiàn)家里還真沒有拿得出手的正經(jīng)水杯,只有前段時間買酒送的啤酒杯,只好從里頭挑了一只杯壁印有花紋的,好歹好看些。 喬汝南拿起杯子看了看,并沒有喝水,接著又把杯子放回桌上,雙手交疊搭在膝頭:“非常動聽的名字,你父母親是怎么取出這個名字的?” “哦,翻字典隨便翻出來的。”尚楚坐在沙發(fā)另一端,坐姿非常規(guī)矩。 “倒是挺有趣的,”喬汝南掩嘴一笑,又問,“你父母親都從事什么職業(yè)?” 尚楚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我很小的時候媽就去世了,我爸他......就是一個普通職工。” “抱歉,”喬汝南很適時地投來一個同情的眼神,“你爸爸獨(dú)自把你帶大,一定很辛苦。” “嗯,”尚楚此刻如坐針氈,但白艾澤還沒回來,他總不能任性地撒手就走,只好把這個話題敷衍過去,“要不我給白艾澤打個電話,讓他快點(diǎn)......” “沒關(guān)系,”喬汝南笑著打斷他,“這么熱的天氣,就不要催他了。艾澤怕熱,以往在家里,出去買點(diǎn)東西都要司機(jī)接送,這孩子挺嬌氣的,對虧你愿意包容他。” 尚楚指尖動了動,假裝聽不出喬汝南話里話外藏著的機(jī)鋒,禮貌地給出回答:“沒有,他包容我比較多。” “對了,”喬汝南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上身微微前傾,“你和艾澤是警校同學(xué),不知道你畢業(yè)后有什么規(guī)劃?” 尚楚不動聲色地往后坐了一點(diǎn),有一瞬間的迷茫。 畢業(yè)后的規(guī)劃? 雖然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了好幾個備選答案。 喬汝南給他的感覺不像是戀人的mama,反倒像是表面親善內(nèi)里苛刻的上司在百般挑剔初入職場的新人菜鳥,他能想到的所有回答都極其程序化,最后從中挑出了一個最為穩(wěn)妥的回答:“畢業(yè)后進(jìn)入警局工作。” 喬汝南坐直了身子,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艾澤應(yīng)該也是這么想的。” 尚楚“嗯”了一聲。 “但是,”喬汝南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莫名地變得犀利,“據(jù)我所知,警務(wù)人員的工資還是比較低微的,不過沒關(guān)系,艾澤在公司和他哥哥那里都有股份,每年的分紅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支撐你們的生活應(yīng)該是綽綽有余了。” 她的意思很明顯了,意思是他尚楚將來要靠白艾澤養(yǎng)。 尚楚皺了皺眉,抬眼看著喬汝南:“我也可以賺錢,我會把他照顧得很好。” 喬汝南突然輕輕一笑,尚楚從這個輕蔑笑容里看出了淡淡的譏諷,一股煩躁感從心里陡然生起,他很想直接反駁說憑他尚楚的優(yōu)秀,他不需要倚靠任何人。 但喬汝南不會聽,她聽不進(jìn)去的。 通過這一面,尚楚清楚地感受到,在她的評價體系里,他一文不值。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最后一只烤雞被我買到了,”白艾澤說,“運(yùn)氣不錯......媽?你怎么來了?” 聽到白艾澤的聲音,知道白艾澤就站在他身后,尚楚心頭的煩躁感莫名地被澆滅,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我出差回來看看你,”喬汝南看了一眼白艾澤手里拎著的塑料袋,“去買吃的了?” “嗯,”白艾澤放下塑料袋,站到尚楚和喬汝南中間,“來多久了?” 喬汝南很是心疼地看著他滿頭汗水:“這么熱的天還往外跑,也不怕中暑。” 她抽了一張紙巾想給白艾澤擦擦汗,剛一抬手動作又頓住了。 ——她今天穿了一條無袖連身裙,這個動作似乎不太雅觀。 喬總在任何時刻都不忘保持優(yōu)雅的姿態(tài),白艾澤淡淡一笑,從她手里取過紙巾,在額頭上隨意一抹。 喬汝南的完美笑容僵了片刻,旋即又恢復(fù)如常。 “您來這里有事嗎?”白艾澤說,“下次回來通知我就好,我去找你。” “怎么?mama來看兒子還要提前預(yù)約嗎?”喬汝南的口氣有些嬌嗔,她輕輕地瞥了尚楚一眼,玩笑一般道,“也不能有了男朋友就丟了mama啊。” “沒有,”白艾澤說,“要一起吃午飯嗎?” “我定了飯店,現(xiàn)在過去吧。”喬汝南說,“小尚也一起去嗎?” “我就不去了,”尚楚站起身,對白艾澤說,“對了,我爸剛給我發(fā)短信,家里有點(diǎn)事,我先回去。” 白艾澤知道他不自在,于是沒有留他,淡淡道:“好,到家給我消息。” “嗯。”尚楚點(diǎn)頭。 白艾澤送尚楚到了樓梯口,尚楚背著雙肩背包,跳下兩級臺階又轉(zhuǎn)身:“走啦,你回吧。” “打個車回去,今天熱。”白艾澤靠著扶手,雙手插兜。 “好,”尚楚沖他擺擺手,“走了走了。” “等一下。”白艾澤叫住他。 “嗯?” 尚楚回身,白艾澤下了一級臺階,從褲兜里伸出一只手環(huán)著他的背,低聲說:“抱一下,早晨出門前沒有抱你。” “矯不矯情啊二少爺,”尚楚撇嘴,敷衍地在他后腦勺擼了一把,“行了行了,一身臭汗,別把我都弄臭了!” “回去吧。”白艾澤直起身,“記得打車。” “行。” 尚楚小跑著下了樓梯,到了拐角回頭一看,白艾澤還在樓梯口站著。尚楚朝他拋了個飛吻,白艾澤笑著伸出手掌接住。 “走了啊!”尚楚大笑著搖手。 尚楚沒打車,在公交站等了四十來分鐘才等來公車,中途又轉(zhuǎn)了兩趟,回到城中村時已經(jīng)汗流浹背,汗?jié)竦膖恤黏在背上,熱汗止不住地從額頭往外冒。 尚利軍不在,估計今天上白班。 尚楚進(jìn)了廁所打算沖個澡,接過廁所里又是一片狼藉,洗臉盆里粘著一灘濃稠的黃痰,便池里的尿漬沒有沖凈,鏡子上濺著已經(jīng)干硬的牙膏漬。 可能是天氣太熱就容易暴躁,尚楚狠踹了兩腳木門也沒法紓解突如其來的火氣,草草用涼水沖了個澡才覺得好了些,從廁所出來就覺著有點(diǎn)餓,上午從睜眼到現(xiàn)在什么也沒吃,這會兒胃里空的難受。 他心里還惦記著白艾澤給買的烤雞,掀開餐桌蓋布,四五只蒼蠅驚慌失措地飛了起來。桌上放著兩碟剩菜,一碟是道啃了一半的魚,幾根魚刺就大剌剌地飄在深棕色的湯汁上;還有一碟稀稀拉拉的炒包菜,泛黃的碟邊還沾著一點(diǎn)黑色的污垢,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 “cao!” 尚楚不耐煩地擼了把頭發(fā),面對這兩碟子殘羹冷炙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下口,干脆回房間躺著。 屋里沒有空調(diào),風(fēng)扇打到了最高也沒用,呼出來的風(fēng)都是熱的。 尚楚在床上翻來又覆去,后背貼著粗糙的草席,扎得難受,他伸手去撓背又夠不著,干脆一騰身坐了起來,背靠著墻瘋狂一頓蹭。 這下子癢是不癢了,但身上又重新冒出了熱汗,尚楚實(shí)在折騰不動了,趴在席子上喘著氣,想著快點(diǎn)兒開學(xué)吧,好歹宿舍里有空調(diào)能吹吹。 靜靜地趴了一會兒,尚楚突然覺著自己怎么變得這么嬌氣。 他從小到大也沒住過空調(diào)間,小時候在新陽生活,南方的冬天比這里要熱得多,還不是好好的過來了;以往別說剩菜了,他餓的時候連作業(yè)本都撕下來嚼過——啞巴死后,尚利軍還是經(jīng)常出去鬼混,三四天不著家也是常有的事,他走了就把尚楚鎖在家里,小尚楚餓得兩眼發(fā)昏,踩著板凳把發(fā)臭的雞蛋在鍋里炒一炒就塞嘴里。 尚楚一直覺著自己別的美德沒有,吃苦耐勞的本領(lǐng)倒真是挺不錯的,所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變得這么矯情又嬌氣? 大概是從遇到白艾澤開始吧。 是白艾澤把他慣壞了。 尚楚嘆了一口氣,喉頭一酸,突然很想白艾澤。 雖然剛分開沒幾個小時,但他現(xiàn)在就是很想白艾澤。 他拿起手機(jī)給白艾澤發(fā)了條信息,問他吃完了嗎。 白艾澤沒回,估計還在和喬汝南吃飯,尚楚有點(diǎn)心慌地想喬汝南會和白艾澤說些什么,會不會和他說你這男朋友不怎么樣,早點(diǎn)分了算了,以后你倆工資加起來就那么可憐巴巴的幾千塊錢,連房子都租不起...... 尚楚想著想著倒把自己逗樂了,打開童養(yǎng)媳養(yǎng)成的小游戲,喂小媳婦小白吃了一碗牛rou面,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游戲幣,趕在今年換個磚頭房還是挺有希望的。 小媳婦吃完了牛rou面,滿足地說:“楚楚老公最棒棒!” 尚楚盯著這句話看了半響,眨了眨眼,對著手機(jī)屏幕小聲說:“因?yàn)橛心悴虐簟!?/br> 尚楚本來只打算瞇會兒,但夏天就是容易睡死過去,他聽見響動醒了過來,一看時間已經(jīng)傍晚六點(diǎn)多了。 他第一時間擰亮手機(jī)屏幕看了一眼,白艾澤還是沒回消息。 廁所里傳來了巨大的干嘔聲和咳嗽聲,尚楚戴上耳機(jī),把音量開到最大,愣愣地看著布滿霉斑的天花板。 大約過了兩首歌的時間,干嘔聲總算停了,尚利軍過來敲了敲房門:“回來啦?吃了嗎?給你做個蛋炒飯?” 睡久了頭暈,尚楚從床上下來,打開門說:“行。” 尚利軍沒想到兒子會給他回應(yīng),有點(diǎn)受寵若驚的感覺,搓了搓手,興奮地說:“爸去準(zhǔn)備,馬上就去準(zhǔn)備......” 尚楚看著尚利軍忙碌的背影,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和白艾澤的mama比起來,尚利軍這樣的父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尚利軍打蛋的時候突然咳了起來,他看到尚楚就在后頭站著,非常克制地抬手捂著嘴,但他咳得很厲害,到后來整個人都弓成了一只蝦米,唾液從指縫往外飛濺。 尚楚皺眉,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沒事......”尚利軍對他笑笑,“煙抽多了,喉嚨癢,沒事,爸沒事。” 尚楚想讓他去醫(yī)院看看,但關(guān)心尚利軍這件事在他看來實(shí)在太別扭了,于是沒說什么,淡淡地“哦”了一聲。 晚飯時,尚利軍給尚楚炒了盤花菜,自己就著那兩碟剩菜吃飯,又問了尚楚幾個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什么在學(xué)校吃得飽不飽啊累不累啊之類的,尚楚嗯嗯啊啊地答了。 “爸聽說,”尚利軍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的問,“你、你是不是交朋友了?” 尚楚咀嚼的動作一頓,“啪”地放下筷子:“你聽誰說的?” “就是那個李、李叔叔說的,”尚利軍察覺到兒子臉色不對,訥訥地解釋,“爸不是想說什么,你這個年紀(jì)也很正常的,正常......” 尚楚想到那天在“特別”樓下遇見的酒鬼,又想起昨晚下班時總覺得身后有人在盯著他,頓時胸膛里一團(tuán)火“噌”地升了起來:“你那個酒鬼朋友告訴你的?他和你說什么?說我在金座打工,手頭應(yīng)該有錢?” “不是,沒有,”尚利軍手足無措地放下筷子,慌張地左顧右盼,“我現(xiàn)在不喝酒了,這次都一個多月沒喝了,真的不喝了......” “你這話一年要說多少遍?”尚楚冷笑,“自己聽著不惡心嗎?” “真的,”尚利軍聲音發(fā)抖,“爸就是想說,你交了朋友帶回家我看看,我就、就是想看看......” “不用了,”尚楚起身,“不關(guān)你的事。” ※※※※※※※※※※※※※※※※※※※※ 昨晚又喝多了,現(xiàn)在才醒,我給各位哐哐哐磕頭了!(還差兩更是吧,行咧,擼起袖子開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