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 在顧遠琛去廚房洗碗的間隙里,坐在沙發上的季幕收到了陸澤安的消息。 陸澤安:[快!你再和琛哥多說幾句,就說我非要來找你玩。他剛又打電話給肖承了,讓他看緊我!哈哈哈哈!**了!被肖承管著也太爽了!] 季幕朝廚房看了一眼:[我怎么沒看到他打電話?] 陸澤安甩手:[怎么可能給你看到,琛哥不要臉面哦?!] 季幕:[……] 陸澤安:[你回來我請你吃大餐!啾啾啾啾!] 季幕:[謝謝安哥,我回國也給你帶禮物。] 轉而,陸澤安一想,突然問:[對了,你認識陳曳嗎?] 季幕:[認識,是我朋友。怎么了?] 陸澤安:[他老給肖承發信息,問你們專業的知識。我就納悶他一個文學系的,這是想轉專業不成?] 陸澤安小心眼地皺了皺眉,打算等季幕回來再說這事兒:[算了,你忙吧,我看漫畫了。] 為此,季幕擔心地給陳曳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 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無聊,索性去了廚房,小尾巴似的跟著顧遠琛,想幫著擦擦盤子。 顧遠琛偏不要他來幫忙,讓他去歇著。可季幕心想:我昨晚累的是屁股,又不是手……他覺得顧遠琛過于重視他,卻也在心里滿足起來。 他扯扯顧遠琛的衣角:“哥哥,我過完除夕就回來好嗎?” “不陪父母過年了?”顧遠琛擦完最后一只盤子,有些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在這里的幾天,你肯定是不回家了。之后起碼要陪陪他們吧?” “他們總是忙生意,不需要我陪?!奔灸恢鲃硬涞筋欉h琛懷里,想他抱抱自己,“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只要顧遠琛同意,不管怎么樣,季鋒都不會阻攔季幕回c國。 然而顧遠琛對于親情還是較為看重的,他只當是季幕被愛情暫時沖昏了腦袋,耐心地開導他:“雖然我也很想和你時時刻刻在一起,但以后的時間都是我們的。我從小父親和爸爸就不和,其實能真正一起過年的時間少之又少。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和家人疏遠了?!?/br> 顧遠琛很少這樣袒露心聲,他是把自己的心防對季幕徹底打開了。 季幕是聽得懂的,他委屈地撇了撇嘴。這下子,倒是把季家少爺那幾分不懂事學得十足相似。 “季幕,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 “我想這兩天去拜訪你父母?!?/br> 季幕蒙了。 顧遠琛過于負責任,他把季幕標記了,怎么說也得去季家見一下長輩,總不能讓季幕帶著個標記自己一個人回家吧? 這方面他想得周到,季幕卻想不通了。 季幕從小就不太接觸什么人,對人情世故懂得也少,他左思右想都覺得顧遠琛沒必要去季家拜訪。 他也害怕顧遠琛上門拜訪后,會看出什么破綻來。自從他和季沐互換身份之后,他們就一直住在醫院。 說起來,季幕雖然是在季家的別墅長大的,但他從小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廚房和自己住的閣樓。其余地方,他多待一秒都可能被袁立玫揪住。 季幕試圖阻止顧遠琛,卻找不出什么理由,只能事先和季鋒打招呼。 他借口想喝酸奶,將顧遠琛支下了樓。自己則是躲到了房間里,給季鋒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接聽的人是張延,但季鋒應該是在身旁,因為張延此次的語氣聽上去過于禮貌。 他對季幕說:“少爺請放心,季總會安排好一切,您只管明日放心地與顧少爺來家中?!绷硗?,張延也提醒季幕,“季總也想提醒少爺,既然顧少爺因您的生日過來了,您就該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季幕握著手機的掌心生疼,驀地,他扯了扯嘴角:“我的生日是你們告訴顧遠琛的?” “少爺的生日是什么機密嗎?”張延反問,抱歉道,“季總還有一個會議要開,少爺,我這邊就先掛斷了?!?/br> 張延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孤身一人坐在房間里的季幕不免頭疼,他摸了摸自己后頸的標記,眸色深沉。季鋒將他的一切都掌控于手心,他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給韓森發了一個消息。 很快,韓森便回電了。 季幕欲言又止,是韓森先開口的:“季鋒沒有監聽你的電話,不然我和你聯系,早就被發現了?!币苍S在季鋒眼里,季幕還是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憐蟲。 “森叔,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季幕心里也沒底,“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 “你說。” “他叫徐澤達,是當年季家一個女傭的兒子?!奔灸槐M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告訴了韓森,“他當初突然出了車禍,我后面有想過去找他,想給一點幫助,但發現他們一家都搬走了。” 澤達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那起車禍也許不是意外,季家做不到把外人滅口,所以說不定是將他們藏了起來。”季幕咬了咬下唇,“我現在自己沒有辦法去找他們。您幫我一次,以后我一定會報答您?!?/br> “不必。”韓森的語氣和往常一樣,“不管多少次,我都會幫你。小幕,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br> “森叔,謝——” “但我有一個要求?!?/br> 季幕連忙道:“您說。” “如果之后你遇到危險,我要帶你走,你不能拒絕我。”這就是韓森的要求,“你不能和你mama一樣犯傻?!?/br> 季幕怔然,他不明白韓森為什么要這樣。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韓森,還曾怒言相向,可韓森卻始終在憂心他的安危。 沉默之間,他聽到韓森沉沉嘆氣,說:“小幕,你有沒有想過把這一切都告訴顧遠琛?如果他真的有你說的那么好,那他就不該被瞞著。” 季幕回答得很快:“我不能。” “為什么?” “森叔,只有得到過,才知道活著是什么感覺。我第一次覺得冬天不冷,也第一次覺得日子沒那么難熬。他給我的,我會十倍、一百倍地去報答給他!” 此時若剝奪,就是將季幕扯去冬衣,丟入苦寒中,與死亡無異。 韓森不再勸說:“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孩子。這樣,你和你mama都不會受苦。” “……” “我也總在想,當年要是我強行把你mama帶走了,她或許就不會自殺?!?/br> “mama的死,和您沒有任何關系!您一直很照顧我們,即使mama去世了,您也有來關心我。您對我們夠好了……”季幕不希望韓森永遠活在這份痛苦里,他也很希望韓森是自己的父親,可惜當一個決定錯誤之后,未來的每一個步伐都會踏錯。 韓森沒有將心中的話全盤托出,有些事情,他其實不希望季幕過于了解。 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 穗湫為何會自殺,始終是一個謎。如果她一開始就想結束生命,又何必承季鋒的恩惠,去醫院接受治療?雖說是癌癥,可畢竟接受治療還能活一段時間。她那么地寵愛季幕,難道死前都不想再見季幕一面嗎? 說她是帶著絕望自殺的話,都是騙騙季幕這個傻孩子的。 因此韓森釋懷不了,可這么些年,他也查不出什么結果。 韓森面對季幕,他有愛,也有悔,他沒有非要一個答案:“你不用有壓力。我的命是你mama救的,你就當我是在報恩?!?/br> 他掛斷了電話。 次日,季家難得熱鬧。 冬日的花園雖然蕭條,卻被園丁整理得干凈。別墅內溫度適宜,里里外外都被打掃過,連茶幾上的空花瓶都插上了新的玫瑰花。大廳的暖燈亮起來,驅散了平日里季家的陰霾,傭人們準備了一桌子的菜肴,為迎接顧遠琛的到來,季鋒還讓人去酒窖取了一瓶好酒。 顧遠琛并不是空手而來,他的禮品都買得很高檔,是季幕沒怎么見過的東西。 以至于一起去買禮品的時候,季幕笨拙得像個孩子,顧遠琛只當他是緊張的。 今天的袁立玫難得收拾了儀容,身穿一件墨綠色的長裙,戴著珍珠佩飾。墨色的頭發披肩,她從側面看,和穗湫有幾分相似。 但仔細看去,她和穗湫又長得十分不像,袁立玫更加冷艷些。 她和季幕是許久未見了,開始,季幕還有些擔心,生怕袁立玫不配合,做出些什么舉動來。 然而令他吃驚的是,這頓飯,袁立玫對顧遠琛非常客氣,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就連她看著季幕的目光,都如同一個溫柔的母親那般。 就好像,季沐是個不存在的人,他季幕,才是袁立玫的孩子一樣。 ………… 一頓飯吃得雖然惺惺作態,卻也還算愉快。季鋒與顧遠琛相談甚歡,兩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出于對季幕標記的考慮,季鋒故意說道:“其實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做長輩的不該多干預,但這標記……我覺得是不是該把婚期往前推一推?” “是的,伯父?!鳖欉h琛確實是這么考慮的,他禮貌道,“這件事我有在考慮,不過也需要經過季幕的同意。如果他愿意,我們可以先把證領了?;槎Y的話,可以在他畢業之后就立即舉辦。之后我父親和爸爸,也會來季家拜訪。這次過于匆忙,是我一個人的疏忽,還請伯父見諒?!?/br> 季鋒對顧遠琛這個兒婿沒什么不滿意的:“好好,你們倆的事情,你們倆先做決定。有什么問題,盡管和伯父說。小幕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有時候挺任性的。” 季鋒在家素來話不多,但今天顧遠琛一來,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和藹的長輩,在季幕眼里要多假就有多假。 聽著季鋒對顧遠琛說的那些假惺惺的話語,季幕心里止不住地反感。他借口去廚房弄點果汁,想一個人松口氣。 結果才到廚房,袁立玫就跟著進來了。 廚房的傭人都出去了,袁立玫一改面上的笑意,默不作聲地站到了季幕身邊。 季幕手里正在剝著一個橙子,漫不經心道:“母親去休息吧,這里我來就可以了?!?/br> “你后頸的傷口很新,這幾天剛標記的?”袁立玫從不動手弄廚房的雜事,她幫季幕取出兩只玻璃杯來。 季幕頭也不抬,也沒答話。 袁立玫將玻璃杯推到他面前:“別得意太早。” 季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冷淡,撇開心中對袁立玫的恐懼,現在的他光是從態度上,就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母親在說什么呢,我聽不懂?!?/br> “你有想過如果有一天,顧遠琛知道了真相,他會不會恨透你?” “他不會知道?!奔灸煌⒚?,平靜道,“如果你想季沐活著,顧遠琛就不應該知道真相?!?/br> 袁立玫面色不動,眉眼間流露的是多年來對季幕的厭惡之情。 季幕把剝好的橙rou放進榨汁機中,打開了開關。榨汁機的聲音如同一個漩渦,不斷地吞噬人的思緒。 “季鋒把小沐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威脅我,今天必須扮演好你的母親?!痹⒚档恼Z氣失去了往日里的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無助,“否則他不會善待小沐。” 季幕沒想到能看到袁立玫這樣弱勢的一面,輕笑道:“父親向來說到做到?!?/br> 袁立玫沉住氣,問他:“你不怕我去報警?”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如果她真的要去報警,是絕對不會來詢問季幕的。顯然這條路走不通,她才茫然失措。 所以季幕故意想了好一會兒,才接上話:“季家其實有一個私生子,他離家出走了?!?/br> 袁立玫皺起眉頭:“你在說什么?” 季幕垂下眼簾,將橙汁倒入杯中,動作緩緩:“而季家的夫人為了找他,也失蹤了。最后,季家竭盡所能,找到了私生子,就在一家精神病醫院中。他因為自己的過失,損壞了腺體,精神出了問題……” 袁立玫背脊發涼,她的指甲尖掐入掌心。 季幕不徐不疾道:“季夫人失蹤了,但不必擔心……” 他的聲音幽幽的,充滿了報復的欲望:“花園可以埋你的尸體,地下室也可以藏你的尸體。種上花,鎖上門,換掉家中為數不多的傭人……或者,砌一堵墻?” 這是袁立玫當初對季幕說過的話,他記仇,于是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季幕心中藏著無數把匕首,將自己的身心劃破,扭曲成一個殘缺的性格。一把把利刃是破土而出的春筍,巴不得捅向袁立玫的心臟。那些童年時期血淋淋的記憶,無數次地告訴季幕,他很痛。 他勾起嘴角,滿意地直視了袁立玫眼中越來越多的驚恐:“我今天帶著標記回來,母親不驚喜嗎?和顧家的婚約,只差一個孩子了。有了孩子以后,不管真相如何,我和顧遠琛永遠都有牽連著的東西?!?/br> 這樣一來,季沐就真的成了地底下的老鼠,見不得光。 這也是袁立玫最恐懼的情況,她沒想過顧遠琛真的會愛上季幕,并且標記他。今天,從季幕踏入別墅的那一剎那起,袁立玫的心就亂了。 她的計劃,她的季沐,都將毀了。 “你就不怕我現在沖出去告訴顧遠琛——” 季幕一改往日的沉悶,厲聲打斷她:“去??!只要你今晚出去,你就再也見不到季沐了。而我想,眼下的顧遠琛應該不介意我有一個精神出問題的母親吧?他很善良,他一定會接納你的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你!”袁立玫當然沒那么傻,季沐還在他們手上,她不會害了自己的孩子。 季幕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那也是母親教得好啊。” 袁立玫失控地抓住季幕的衣領,紅唇微顫,眼眸中是日夜不眠后的血絲。她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就和當年的季幕一樣:“你表面裝作善良純真,內心則有一條骯臟的河流,卑賤下流!” 季幕不能否認,在季家長大的孩子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季幕是,季沐也是。 都在泥沼中掙扎。 “季家哪一個不下流?”每一個都帶著目的,戴著面具。 季幕抓住了袁立玫顫抖的手腕,稍稍一用力,輕松地推開了她。 袁立玫踉蹌了兩步,一顆心涼了個徹底。她已經沒有期待了,而沒有希望的人,等同于是瘋了。一個瘋子,做出的事情必然沒有理智。 在她的心中,已經沒有季鋒這個唯利是圖的丈夫了。 “季幕?!边@是袁立玫第一次喊季幕的名字,“你的心比我毒多了?!?/br> 她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 我發現,季家演技最差的只有季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