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章】 話罷,季幕轉身進了洗手間的隔間。 可沒過多久,季幕就聽到隔間的門被什么卡住的聲音。他從門縫中看到一個匆匆走開的人影,頓時就知道是誰做的了。 然而下一秒,季幕踩在馬桶蓋上,從隔間上方的空隙爬了出來。 他輕松落地,如貓般輕盈。 以前在h國,森叔教過他一些防身和自救的技能。再者,季幕初高中時在學校經常被擠對,他每次碰到這種事情,都是靠自己出來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季幕看到omega洗手間門口被張露放了一塊“正在清理中”的三角牌。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季幕從剛到季家,見到季沐時,就深刻體會過。 包括他自己在內。 張露并不知道季幕沒有被困住,哼著歌在外面補了個口紅。她自顧自走進了對面洗手間的隔間中,才一關上門,緊隨而上的季幕就用一個拖把卡住了她的門。順便,季幕把那塊“正在清理中”的三角牌,放到了這邊洗手間的門口。 以牙還牙一直是季幕的習慣。 商場人流量大,如果女性beta的洗手間無法正常使用的話,應該很快就會有人通知工作人員。張露不會被困很久,季幕只是給她一個教訓罷了。 但張露的運氣特別不好,今天商場的女性beta并不多,去洗手間的更是只有她一個人。 季幕回來的時候,飯后甜品已經上了。等他吃完,張露也沒回來。 “我看到學姐有帶化妝包,可能在補妝。”季幕好意解釋。 顧遠琛等煩了:“徐風,我還有事,先走了。” 季幕忙跟著起身。 這事兒本來就是徐風想借機約張露吃飯聊天,顧遠琛已經完成了任務,徐風也巴不得他早點走,主要季幕在這,那是真的尷尬:“你倆趕緊走吧,我一會兒送她回去,今兒算是失策了。”他哀怨地瞅了一眼季幕,又瞅了一眼顧遠琛,就差祝他們百年好合了。 顧遠琛不搭理徐風,他走到商場外:“我打車送你。” 季幕點頭。 過了一會兒,顧遠琛又說:“不是我要來的。” 季幕點點頭。 顧遠琛“嘖”了聲:“是徐風,他想追她,讓我來一起吃頓飯。”說完,他別過頭,“抱歉。” 季幕眨了眨眼睛,意外于顧遠琛的道歉。但很快,他揪住了顧遠琛的衣角,得寸進尺:“學長,下午有一場電影,要看嗎?” “……” “你和她一起看了畫展,我想和你一起看一場電影。” 顧遠琛久久沒應下來。 季幕抿唇,可憐地說:“不行就算了。”他松了手,兩手插兜,握住了兜里的草莓奶。 冬天的風冷冽,季幕的脖頸空蕩蕩的,即使在寒冷的天氣里,他的玫瑰香在碰到顧遠琛的信息素后,照舊鉆人心窩。 顧遠琛真的沒有理由再拒絕,他沉默片刻:“幾點開始?” “一點半!”季幕沒想到顧遠琛居然答應了他,一激動,從口袋伸出的一雙手里都拿著一瓶草莓奶。季幕腦袋“冒煙”,又迅速把草莓奶塞回了口袋,動作過于激烈,差點扯壞了棉襖的袋口。 “……” 季幕也知道尷尬,縮著脖子問:“喝嗎?” 顧遠琛這回沒忍住,笑了,露出一排白牙:“不了。” 下午放映的影片叫《反向靠近》,描述的是兩個男性beta的愛情故事,劇情大致是主角因為小時候的一次事故,父親入獄,母親改嫁,他被留在一個思想封建的小城鎮中,因為特殊的身份,常年遭受校園暴力。 而在他人生低谷的時候,他遇到了本片中的另一個主角。對方是個開朗勇敢的人,他賦予主角愛和光,救贖他于爛泥一般的生活。 ………… 影片從一開始,就是用比較壓抑的拍攝手法。 逼仄的深巷,骯臟的童年,還有暗不見天日的房間。 季幕第一次在影院中看電影,他坐在顧遠琛的右側,手里握著一瓶喝了兩口的草莓奶。黑暗中,他很快就被劇情抓住了思緒。 季幕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眼眶中有瑩瑩亮光,一個細小的地方,都能引起他的共鳴。 主角被人欺負的時候,主角被家人冷落拋棄的時候,主角對著自己心中的那一束亮光卑微地求愛的時候,季幕無疑是代入了自己。 只是場景不同,情節不同。 尾聲即將來臨,主角帶著滿身傷痕,獲得了對方家人的理解與接納。季幕揉了揉眼睛,身側的顧遠琛清晰地看到他臉上掛著兩道淚痕。 顧遠琛納悶:這都能哭? 顧遠琛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他很少為電影流眼淚,而且覺得這部電影的某些情節過于煽情與夸張,并不感人,但這不影響它能夠感動到季幕,因為季幕在顧遠琛眼中,已經是一個動不動就會掉眼淚的人。 來看這場電影的人并不多,可能因為是下午場,許多位置都是空著的。 但顧遠琛的左邊坐著一個女生,也哭花了妝。她拿出一包紙巾開始擦眼淚,顧遠琛小聲問她要了一張紙巾,順手遞給了季幕。 認真看著電影的季幕被顧遠琛的動作嚇到,迷茫間,還沒看清是什么,就接過了顧遠琛手中的紙巾。 “快結束了。”顧遠琛迎著大熒幕的光線,看清了手表上的時間。 季幕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到顧遠琛的臉上,微微藍的光線,竟顯得如此柔和。他沒有擦掉自己的淚痕,只呆呆地看著坐在他身邊的顧遠琛。 和顧遠琛一起看電影的經歷,是第一次,也將是季幕很難忘的一次。 他突然破涕為笑,傻傻地抿起唇角。 空氣中飄散一絲玫瑰的甜味,全部聚集到顧遠琛的身邊,似是清風捎來了一束玫瑰,贈人芳香。季幕的信息素溫柔甜蜜,卻也小心翼翼。他是玫瑰,卻無一絲玫瑰的驕縱,但壓抑中,玫瑰更顯嬌艷。 顧遠琛看向他,不知怎么的,也許是因為在看電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也很有耐心,就像暮色沉靜:“怎么哭得和花貓一樣?” “……” “快擦擦。”顧遠琛見他沒動,下意識地伸手抹掉了他下巴上掛著的淚珠,后知后覺地又收回手。黑暗之中,唯有電影的亮光,這場景隱秘曖昧,是無數情侶悄悄握手,悄悄親吻,或是悄悄互訴衷情的地方。 季幕心動了無數遍,嗓子口抵著無數愛慕的話語。 一遍一遍,壓下去,裹在心里。 不能說,不可以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但是想說,要說,現在就想立刻告訴他。 ——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多年來未曾變心過一次,一秒,一瞬。 季幕的內心翻涌,心跳加速,卑劣的性子在骨血中作祟,他想吻顧遠琛。而他很快就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他轉過頭,用紙巾用力地擦掉了眼淚,重新望向大熒幕。 顧遠琛左邊的女生的手機突然振動,她離開了自己的位置。現在,這一排位置上,只有季幕和顧遠琛兩人。 電影已經落入尾聲,兩個主角在新的環境中,共同邁入新的生活。在最后的最后,他們接吻了,是為了深刻熱烈,至死方休的愛情。 顧遠琛坐正了身體,準備起身離開。 可影廳的燈還沒亮,熒幕上吻還沒結束。顧遠琛轉過身,看到再次望向自己的季幕。 眸中依舊有光,是不熄的火。 他問:“走嗎?” 季幕湊上前,仰頭吻了他。 嘴唇柔軟、溫暖,殘留著草莓奶的甜蜜,融進玫瑰花中,他是虔誠的。這是季幕的初吻,笨拙且炙熱,就好像他內心里的欲望,瘋狂燃燒在這短暫的一刻。 顧遠琛被玫瑰花信息素所包圍,唇與唇的觸碰,像極了當初他夢中的季幕。但顧遠琛是個能夠控制信息素的優秀alpha,他很快便清醒過來。 顧遠琛一時怔然,冷靜地推開了季幕。 季幕落荒而逃。 玫瑰味的信息素忽然帶著一絲苦澀,猶如蜜糖摻進苦茶,滋味如何也不得而知。 當晚,季幕發了一條信息給顧遠琛:[學長,對不起。] 沒有得到回復。 此后一個月內,季幕鮮少見到顧遠琛。他不敢再給顧遠琛發信息,也不敢打電話,他只敢偷偷摸摸地去聽顧遠琛的課,卻發現大三的課程不湊巧地變得緊張起來,他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去找顧遠琛。 因此,季幕去得更勤快了。只要有課,他都在。可每每看到顧遠琛,他總是不敢打招呼。 他覺得顧遠琛一定是生他的氣了…… 再者,季幕只要去那邊,就容易碰到張露。她篤定了是季幕把她關在洗手間內的,幾次都想找季幕算賬,可礙于顧遠琛和徐風,每一次都沒成功。 唯一一次,張露避開了顧遠琛和徐風,找到了季幕,正想發怒,恰好又碰到了付雨教授。 張露無奈,只好作罷,放了些狠話:“聽說你和你們系的汪鍥有點過節?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呢。還有,你回回都掐準時間來聽課,你真以為你買課表的事情,顧遠琛會一點都不知道嗎?” 季幕低著頭,一句都沒反駁,他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孤立無援。 張露看不慣他這個裝模作樣的態度,憤然地黑著臉離開。付雨教授正好走上前,關心道:“遇到麻煩了?” 季幕神色慌張地搖頭,繼而禮貌道:“沒有,只是和學姐不小心拌了幾句嘴。付教授,下午好,剛才……剛才謝謝您。” 這擺明就是被欺負了,但不敢說。 付雨是個年過四十的女性beta,她生得面善,秋水般的眼睛格外漂亮。張露也是她的學生,她很了解:“她性子急了些,可能你們有些誤會。不過下次遇到麻煩,要學會告訴別人,別傻傻地被人訓斥。”付雨說得很委婉,看著季幕的眼神總有些遲疑。 季幕輕輕抬起頭:“好。” 付雨見他的容貌,再看清他的眉眼,頓時失態問道:“請問你認識穗湫嗎?” 季幕不解地回答:“什么?” “穗湫,你真的不認識穗湫嗎?”付雨的語氣有些急切。 季幕搖頭:“抱歉,教授,我不認識您說的這位。” 見季幕一臉困惑,付雨才回過神來,她失落后便是滿面歉意:“對不起,你真的長得很像我的一位舊友。我還以為……你是她的親戚,或是她的孩子。” 然而穗湫是季幕生母的名字,往前不該認的,今時也不敢認。季幕既然作為“季沐”回國,就要拋掉過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