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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地后又被當地一個巨賈買下,簡單修葺了一番,經營了一段日子,見人跡罕至,賺不了錢,便又將它廢棄了。 直到五年前,一個云游和尚到了這,逐漸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弟子,慢慢的又有好心人時不時來幫忙,才有了些人煙氣。 與其說是寺廟,不如說是孤兒院,因而來此處禮佛的人并不多,古樹參天,人煙寥落,又是建在山上,頗有幾分寒禪古寺的凄清之感。 山腰處有一座祠堂,供奉著土地神,看上去已經許久沒人打理,門窗破得漏風,雜草將里面的雕像都埋沒了。 經過這里的時候,永福寺的小沙彌個個都加快了腳步,好似后面跟著一團晦氣。 “這地方不歸貴寺管嗎怎地如此破舊”有個弟子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幾個小沙彌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嘆道:“說來話長,這里面死過人。” “誒!”眾人大驚,膽子大的湊近看了眼,拿靴子蹭了蹭地上的泥沙,叫道:“連泥土都成了醬紅色,石像也是……這、這是血嗎” “那是三年前的事,一群在磨坊幫工的流浪兒進來躲雨,結果不幸遇上了同樣正在避雨的地痞流氓,這些流氓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竟狠心手刃數十條幼童的生命,一夜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這樣……整整十條人命,都沒了……等我們趕到,已經來不及了……” 說話的小沙彌臉色慘白,眾人也聽得很是惆悵。 “那犯人抓到了嗎” “沒有。”他搖頭:“官府怎么找都找不到,恐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了……” “說起來,那時候有個孩子也同樣不見蹤影了。” “聽說是他與同伴鬧了矛盾,故意把那些殺人犯引來的……” “那也太過分了!” “簡直十惡不赦!” “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佛經里說的阿鼻地獄就是為這種人準備的吧!”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聲討起來,不知誰插了句嘴:“這種恐怖的傳言還是少講,不然師父又該生氣了。” 這才逐漸消停。 “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嗎?” 沐青鳶收回靈識,搖了搖頭,“沒有煞氣,不像是邪物所為。” “那便是我多慮了。”江尋鶴低聲:“當務之急是解決淮陽王的委托,既然此處無甚不妥,我們便沒必要多加在意。” 說不定只是一件人為的殺人案件,人心往往比鬼神更加恐怖。 其余弟子紛紛跟上腳步,不再投去多余的目光。 景簫站得稍久,目不轉睛地盯著斑駁的墻面,過了片刻,才邁開步子。 一片枯葉擦著他的肩飄下,飄落在窗臺上。 掉了一半的窗戶結滿蜘蛛網,少年悲憤的臉隱在灰塵后,牙關緊咬:“總有一天,我要替他們報仇……” 經了客棧驚魂一夜,江銜蟬愈加感到生存的不易。一連幾日的干糧快把她吃吐了,好不容易看到熱騰騰的菜湯米飯,她胃口大增,且來者不拒。 “再來一碗。” 放在桌上的空碗被另一只手壓住。 “小師妹,這已經是第三碗了。”景簫不咸不淡地提醒她:“你要把這座廟都吃空了。” 銜蟬一頓,瞄了眼其余人面前的戰況,無疑都在她面前敗下陣來。 大約是白菜豆腐湯配米飯實在太清淡的緣故,向來無rou不歡的她到現在還沒飽。 “……真是的。”她訕訕地縮回手:“就憑我一個人,怎么會把整座廟吃空,你就胡扯吧。” 景簫笑笑不說話,示意她去看一旁快見底的飯桶。 “哈哈,沒關系的這位施主,鄙寺雖然清貧,但伙食還是管飽的。”負責添飯的小兄弟撓頭笑道:“能吃是福嘛!” “聽到沒有,多管閑事。”銜蟬拿筷子虛虛點著他鼻尖,換來后者一個“懶得跟你廢話”的白眼。 那大兄弟憨憨地插了句嘴:“兩位關系可真好啊。” 銜蟬嘴里的白菜豆腐湯噴了出來。 你眼神是不是有點問題,到底哪里看出來很好了? 景簫擦著被濺到湯水的袖口,額角青筋跳了跳,忍無可忍地拂袖而去。 他被氣走了。 添飯的大兄弟拿著飯勺,不知哪里說錯了話。 “這幫修仙的真奇怪。”他嘟噥著:“明明可以娶妻生子,卻一個個都是柳下惠,學誰不好非要學出家人……” 景簫從飯席間半途離去,他總是這般陰晴不定,江銜蟬也懶得理他。 為了消化積食,她去后山逛了一圈,驚喜地發現這里有個求簽的地方,還有個白胡子老和尚坐在那里解簽。 只不過來得人太少,連求簽臺都顯得有些荒蕪,香臺的縫隙中長出一株迎風招展的小草。 景簫手里捻著一根木簽,三個大字朝他哭喪著臉,“下下簽。” “小施主,這已經第十一回了。”白胡子老和尚呵呵笑著,蒙著陰翳的眼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 這應當就是小沙彌口中的懷義大師。 景簫默默搖了搖簽桶,一支木簽甩了出來。 上上簽。 他眉宇一展,卻見又一根木簽砸在上面,是他命中注定而又姍姍來遲的下下簽。 “…………” 景簫抿著唇抬頭,見墻后閃現出一張笑靨,“不好意思,上上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