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熠在家接到電話的時(shí)候，正準(zhǔn)備吃飯，他看到是路子明，便走到廁所，關(guān)上門，接了電話。

    聽筒里，路子明沒有說話，先是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微微嘆氣。

    他耐心等著，最后還是禁不住問：“到家了嗎？”

    路子明答非所問，聲音有些暗沉：“我們的琴房，可臟了。”

    阮熠皺眉。

    “我現(xiàn)在，很生氣，氣得要爆炸。”路子明坐在琴房的地上，攥緊了右手，眼圈微紅，哽咽著，“他們憑什么……憑什么在這里……胡作非為？”

    他望著眼前一片凌亂的地面。

    舞蹈服、舞蹈鞋、皺巴巴的墊子，還有門口那一地的玻璃碎片。

    他的臉上，五顏六色，很是滑稽。

    “為什么……為什么會(huì)這樣？”路子明埋下頭，把臉貼在膝蓋上，聲音堵在嗓子里發(fā)不出來了。

    一片空寂的琴房，一片狼藉的琴房。

    周璞玉和徐子晴去送郭曉楠了，不知道她們怎么走的，就是在郭曉楠不斷地哀求不要告訴老師、不要報(bào)警、不要和任何人說的情況下，就是在郭曉楠抱著自己坐了良久、起來的時(shí)候險(xiǎn)些從窗戶跳下去的情況下……

    兩個(gè)女生把她死死抱住，死死拽住，最后下了樓。

    路子明哭完了，抬起頭，擦了把眼淚，眼眶和鼻子都紅紅的，像戲劇舞臺(tái)上的小丑。

    “我去學(xué)校找你，你等著。”

    阮熠到達(dá)五樓的時(shí)候，天都已經(jīng)完全黑了，他朝著樓道那頭走去，四周是濃稠的無法呼吸的黑暗。琴房里并沒有開燈。

    他走過去，看見房門開著，窗邊坐著一個(gè)人。

    那架鋼琴的后面，路子明坐在凳子上，低頭看著手機(jī)，不知在跟誰打字，手機(jī)屏幕上微弱的光亮，將他低垂的臉龐照清。

    那一小塊光芒，是整個(gè)黑夜里唯一的明亮。

    阮熠緩緩走過去，路子明察覺到他來，側(cè)過了臉，黑暗中望向他。如同走了很久的路半道迷途的小羊，眼神中的防備與敵意、冷漠與悲傷煙消云散，一抹依賴的神色俘了上來。

    阮熠抱住他，把他的頭貼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著，有淺淺的呼吸，路子明靠在那里，閉上了眼睛。

    阮熠用手撫上他的頭，輕輕摩挲他的頭發(fā)，順著頭發(fā)摸到臉頰上、五官上，手機(jī)光亮下，他看到了他臉上掛的彩。

    他輕輕撫摸，“疼嗎？”

    路子明搖頭。

    “對(duì)不起。”阮熠更加貼緊他的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撫平那些傷痕，“我來晚了……”

    路子明垂下眼，“是我來晚了。”

    阮熠輕輕按著他的頭，道：“你沒有錯(cuò)，錯(cuò)的是我。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給她鑰匙就好了。”

    他說著，朝窗戶看了看。

    郭曉楠跳舞不可能不插門，可是上回他們打掃房間后，把窗戶打開了，結(jié)果忘記關(guān)上……

    “這房間，以后別來了吧。”

    路子明聽著這帶滿愧疚與無奈的話語，心一抽搐。他沒說話，閉著眼，把眼淚全抹在阮熠衣服上了。

    窗外，夜幕深黑，月色如鉤。

    “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愛哭了呢，嗯？”不知過了多久，阮熠低下頭，去看他是不是睡著了，結(jié)果看到路子明的眼睫毛在月光下微微翕動(dòng)。

    阮熠翹起嘴角，淡淡笑了。

    “這是你第一次帶我來彈琴的地方……”路子明的聲音帶著隱忍的哽咽，細(xì)細(xì)聽去，竟還暗藏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可是今天，卻在這里，發(fā)生了這么骯臟的事。

    “這有什么，以后你想聽了，我可以在家彈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