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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眉等著新的證據。 楊慨喚來人證。 人證是小梅。絲毫不出紀初霖的預料。 小梅跪在堂上,徐徐說起往事。 多年以前,她還是汴河邊最美的女人,香月。即便只是坐在最遠的角落看一眼都需要花費百貫錢。沒有七八貫錢,根本沒有共度良宵的機會。 或許因為接待了太多士子,香月看厭了文縐縐的讀書人,竟然對貨郎周小九情根深種,眼中再無他人。 遇見陸隱那日是個下雨天,他全身衣物破破爛爛、蜷縮在妓館的墻角,在雷聲、水聲的糾纏中哭得抖成一團。后來香月才知曉,他害怕雷,害怕雨,因為他所有的家人、還有整個村子、他認識的幾乎所有人都喪命于雷雨天。 他認識的人沒有了。 認識他的人也沒有了。 孤苦伶仃。 香月憐憫他,勸慰他,給他吃喝。兩人聊得越發多了,香月也是驚訝,這個男子居然與周小九來自同一處。 口音相似,別的也相差不大。 一開始不過是當做一件奇事,她順口同周小九提起。 “那人孤苦伶仃那個,與我口音相同。那若是他考中了,我二人……”那夜,周小九的眼中欲壑難填。 香月雖害怕,卻還是應下。 她也厭惡了眼下的生活。 之后她依舊好好照顧陸隱,觀察陸隱的生活習慣,打探他家中還有什么人。 她依照周小九的意思讓陸隱保持那副邋里邋遢的樣子,說是自己尋云游方士替陸隱算了命,只要保留身上的污垢,保留亂糟糟的頭發陸隱就能保留以前的霉運,并換來各種好運及平安。 陸隱聽她的,她說任何事他都聽。 科考發榜,陸隱在榜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就慌慌張張來找香月。他說自己名次靠前,應該很快就能得到官位。 “只望香月姑娘能嫁給在下。” 香月有些心動,她邀請他洗凈身子。又替他梳好發髻。 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容,平淡得讓人覺得寡淡。唯有那雙眼睛,看向自己時滿溢著柔情。 他深深的愛著自己。 同別的男人不同。 香月選擇了周小九。 她愛他。 “可是,賤婦卻被拋棄了,他拿著賤婦給他打通關節做官用的十萬貫成為了朱大人的女婿。賤婦懷著孩子被他趕出汴京。靠近一次,被毆打一次。” “混賬!混賬!你這個賤.人,這般胡言亂語!”捂著胸口,朱大人在丫鬟的用力攙扶下勉強站立,氣得手腳都在微微發抖。 小梅卻媚笑了一下,臉上布滿皺紋,眼中風情依舊。 “我和他的兒子,可比那個被夫人您用婚嫁趕出家門的女兒年紀上還要大一些呢。還很有本事,成了朝中貴婦人的夫婿。” “你兒子娶了一個老女人,你還覺得面上有光了?” “終究不及你面上有光。你兒子同妓.女偷情,還將你祖上傳下來的翡翠送作定情信物。” 朱夫人面色大變。 陸隱終于開口,他笑得很冷。 “包大人,你好歹也是個四品官,難道會相信曾做過那種營生的女人的話?” 小梅眼角一揚,用余光看了眼這對夫妻,揚聲道:“賤婦當年在天波門租了一個小院做營生。那家小院院中有一棵白楊樹,若是滿月時分,白楊樹就會在院中落下陰影。今兒十四,明日就是十五,月亮也算圓。包大人若是派遣衙役在陰影下挖掘,就會發現一具被掩埋了二十年的尸骨,那就是真正的陸隱。” “不過是一具尸骨。如何能證明是本官是假的?!何況,誰人會在院中埋下他人的尸骨!” 小梅眼神飄忽,許久,輕聲道:“當年,賤婦對周小九說將陸隱的尸體拋棄進了汴河。賤婦說了謊。賤婦害了人,于心不忍,想著至少讓陸隱入土為安。” 楊慨立刻在一旁道:“若有尸骨,本官猜想,那尸骨上應該有一件物事——一塊玉佩,上面刻著一個‘楊’字。” 陸隱冷聲笑道:“既然你二人都說那下面埋著的是所謂的枉死的陸隱,難道不會是你二人事先串通!” “大人明鑒。小女子十日前才到汴京。若是要偽造證據,那棵樹下的泥土一定有翻動過的痕跡。若是還不信,大人可去汴京城外尋一個老婦人,那個老婦人是老鴇,王mama。她也認得周小九。” 陸隱本欲辯駁,楊慨卻接話道:“本官就詢問陸大人一件事。” “請講。” “你高中的那一年——考題是什么?” 陸隱面色慘白。 紀初霖輕笑了一聲,與楊夢笛眼神微微一碰觸。 大局已定。 景王對包拯使了個眼神。 已是十四,月亮已快要圓了。 包拯帶著衙役尋到小梅當年的居所。房屋已是破破爛爛,院中常年無人,樹下長滿了荒草,泥土自然未被動過,花費了許多時間才終于在院中挖出了尸骨。 尸骨上的衣物已經糜爛成絲縷。在尸骨上,衙役們還尋到了一枚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楊”字,與楊慨的描述完全符合。 “這是當年老夫,送給陸隱的。”楊慨微微一聲長嘆。 陸隱說起當年之事,當年,楊慨不過與陸隱在柳樹下聊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