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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賽后不到十日,朝中傳出消息,王顯被左遷去了錢塘。緣由自然是之前莫名逮捕了紀初霖的事。 其實當日官家本已不打算追究,他生性仁慈,近年太后又放了權,更是給了他大顯身手的機會。王顯不過錯抓了一個人,除了關押了幾日也沒有對紀初霖施用刑罰,批評幾句、依照官家過去的處理方式,扣王顯半個月的俸祿也就罷了。 不依不饒的是景王。 春和自然不在意王顯,一日得到了閑暇。她本想邀紀初霖出門玩,紀初霖卻忙著改造蹴鞠場。 她便只能同冬兒一道出門。已經是初秋,空氣中卻才殘留著夏日的余韻,到了夜晚,蟬鳴聲幾乎響徹汴京。 眼下的汴京已經有不少人認識春和,人們都說她是那個頗有些手段、也極具風情的春大掌柜。 手段說的自然是春和對付清風瓦和故夢軒的那幾招。 風情說的卻是她兩嫁的事。 “畢竟我是汴京的話題女王。”說起此事,春和也只能莞爾。 她的故事會越傳越廣,來古鏡瓦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春和卻不知曉她這名聲算不算徹底壞掉。 本是閑逛,卻不想冤家路窄,兩人在街頭遇見了盼盼。 盼盼面目憔悴,腫著眼睛,臉頰有些紅腫,她依舊很美,依舊一副貴夫人裝扮,手腕帶著翡翠鐲子,耳朵上吊著翡翠鑲嵌而成的蝴蝶耳墜。 身邊跟著一位婦人,先前去景王妃家說話時春和也曾見過那個婦人。 春和未曾想到這個婦人還在盼盼身邊——那人哪里是什么婦人,他其實是男扮女裝的王郎!上一回遇見春和一眼就看了出來,但楊夢笛讓她不要吱聲。 紀初霖一直說王郎給那位綠林女子修墳去了,卻不想修進了盼盼的家!王郎和夏桔都是被錢家人禍害的,兩人都分外精通偽裝女子。 春和問過紀初霖為何這般做,紀初霖只說為了打探消息。 幾個在街邊喝茶的男人看見盼盼,擠眉弄眼說那個天波門的貌美妓.女又回來了,這么久時間沒有見到,那個女人一定被某個商賈金屋藏嬌,而后被家中大娘抓了個正著。長久不見,也不知道盼盼的是否添了一絲滋味。便一道圍了上去,動手動腳。 春和面露慍色。 冬兒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別多事。 本已準備離開,春和卻又扭身回去穿過那幾個男子站在盼盼身邊,高聲道:“光天化日之下這般戲弄女子,可是君子所為?” “不過一個妓.女。” “你幾人先前說她或許跟了某個富商,既然曾跟過某位富商,那就是從了良,過往不究,她就是良家婦女。你幾人在鬧市這般戲弄于她,難道不有悖君子之道?” 圍觀人越來越多。 不少人稱呼春和為春達掌柜,見春和頗有勢力,那幾個男子也不敢多言,只得悻悻然離開。 盼盼卻也不道謝,扭身就走,王郎一路緊跟,只是對春和回首,眼中有謝意。 冬兒不解春和為何愿意幫盼盼。那日盼盼不是羞辱過她?!怎能這般算了?! “在女兒的心中,爹娘總是無錯的。在她看來我和相公害死了她的爹娘,竊奪了她家財產——若是有人害死你父母,搶了你家的錢財,難道你可以輕易原諒?若是我,定要殺了那人,食其rou,寢其骨!” 冬兒啞然,許久方才問道:“可你不恨?況且盼盼與她的雙親本就是自作孽。他們害死了那么多人!” 春和點頭,卻又搖頭。 “她恨我。恨不能食我的rou,寢我的骨——我卻幫了她。” 另一個緣由卻是春和見王郎先前一直護著盼盼。她不認為王郎會忘記那個綠林女子移情別戀愛上盼盼。 那王郎定然有自己的原因,春和相信王郎的人品。 春和相信,王郎要護著的人,不是壞人。 聽過春和的話,冬兒嘖嘖,許久才嘆息道:“春和你這兩招頗像——” “相公?” “還有楊少爺。” 春和很高興同紀初霖想象。 像楊夢笛? 她不知自己是否應該高興。 知曉盼盼眼下的生活后紀初霖頗有些意外,家中出了如此丑事,景王竟然沒有要盼盼的命?! 王郎一直跟著盼盼,紀初霖一開始的目的是讓王郎幫著探聽消息,卻不想王郎知道盼盼離開了景王府卻沒有知會自己。 “難道王郎和盼盼好上了?” 春和依舊搖頭。 她深信王郎不會變心。 “相公當時真的只是讓王郎探聽消息?” 紀初霖只是笑。他說景王沒有殺盼盼,也沒有將盼盼賣掉,那位看盼盼頗為不悅的景王妃竟然也沒有為難盼盼。 “這景王也真是個多情種。老年人遇見了愛情,還真是比年輕人還愛得瘋狂真切。” “官家仁慈,此事自然交由景王自己處理。對景王妃來說,盼盼只要不在他家中勾引她的相公,別的她才不在意。”說到盼盼,楊夢笛品著茶,狐貍般上揚的眼睛里看不見什么情緒上的波瀾,看似無意地聊起了被左遷的王顯。 他笑言王顯犯了很多小錯,比如聽盼盼的話抓了紀初霖。可他真正做錯的卻不是抓了紀初霖。 王顯最大的錯是此事敗露后心慌意亂,畢竟是官家詢問,他為了保全自己、也為了保全景王的面子說出了盼盼與郡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