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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輪到最后那個,見之前的人玩過了太多花樣,那人便讓劃船人用力搖晃著船身,船身不穩,上面的秋千也晃動得越發厲害,逐漸抖得像是狂風中的小樹苗。 偏是那個船艉戲人在秋千上如履平地,玩夠花樣后縱身一躍,竟是落在兩葉小舟的中間。 掌聲與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 官家興致極高,船艉戲人都得到不少賞賜。 楊慨捻須,似乎松了一口氣,卻又皺眉深思。官家興致高,他們待會兒自然得作一首詩、寫一篇文恭賀。文人的戰場不比這金明池中的爭斗平淡。 金明池的爭斗也即將開始。 所謂爭斗,自然是龍舟競標。 小龍舟已經在金明池中待命。 黑衣是禁軍,紅衣的是京師水軍。 昨年的勝者開封府眾人一身靛藍,穿著青衫的則是各大官員宅邸、還有民間精挑細選來的水性極好之人。 黑衣的慕容弈活動著身體,喝著屬下搬來的酒。躍躍欲試。 楊夢笛搖著折扇等著好戲,對周夫人笑道:“昨年被一個小小的開封府奪了標。水軍與禁軍都分外不滿,想來今年必有一場惡戰?!?/br> 周夫人頷首:“照我說倒是該弄一場王孫公子的龍舟競標,也讓我孩兒練練水中的本事,免得下一次又被女兒家救了命,說出去只會讓你爹爹面上無光?!?/br> “娘親你還真是疼惜我。小娘子如何說?” 春和略作思索:“我爹說,先考功名。” “小娘子你怎么不讓紀雨先考取功名?”楊夢笛暗忖春和這番話,卻又是笑了?!爸艺?,果真小娘子也?!?/br> 懶得搭理他,春和按捺住心中的緊張看著池上。 此時寶津樓的宦官傳下官家的命令,龍舟競標。 二十艘小龍舟上場。身著不同衣衫的青壯年男子都袒.露著手臂,志得意滿。龍舟之后虎頭船十條、飛魚船二條、鰍魚船二條。這些船即將進行花色表演與奪標競賽。 花色表演先行。 小龍船列于水殿前,東西相向;虎頭、飛魚等船則布在其后,水軍與禁軍在東方,開封府尹的船則與民間高手的船位列西面,形成兩軍對壘之勢。 須臾后,水殿前水棚上來了一軍校,搖動著手中的紅旗。 所有船只都鳴鑼鼓出陣,劃棹旋轉,很快圍成一個圓形,這就是“旋羅”。 水殿前軍校又揮舞著手中之旗,先前排列成一個整圓的船只快速分成兩隊,各自圍成一個圓圈,此為“海眼”。 軍校第三次搖旗,兩隊龍舟急速分開并列為兩隊,以最快的速度相向而行,擦身而過,期間船身決不可發生碰撞。這就叫做“交頭”。 表演期間,船上鑼鼓聲陣陣,彩旗飄揚,金明池邊上喝彩聲接連不斷。 “交頭”后,表演終結。 池中的所有船只并列在五殿的東面,面對水殿排成行列。 一小舟快速前行,船上的軍校來到臨水殿前,從宦官手中接過一面懸掛著銀碗的彩旗,這就是今日競標的“標竿”。軍校將標桿插在近殿的水中,退至一旁。 宦官從臨水殿中的官家那里得了命令告知軍校。軍校搖動手中的旗幟,幾乎同時,身著不同衣衫的小龍船全速前行,其他船緊跟其后搖旗擊鼓助威。 小龍舟在鳴鼓中朝著標竿的位置全速前進。 春和抓緊裙擺。競標的其他人她都不認識,見到慕容弈自然分外提心吊膽起來。 著黑衣的慕容弈是禁軍的領頭人,他看獵物般盯著水中的標竿,身體前傾,面上、身上都幾乎濕透,揚起的水珠撞入他的眼中,他卻都懶得將其擦拭掉,那目光死死盯著標竿,仿若正準備出擊獵物的鷹隼。 他的身后,健兒們奮力劃船,船尾立著一面大鼓,擊鼓人揮舞著手中的鼓槌壯大聲勢。 標竿在水中搖搖晃晃,船只前行激起的白浪遙遙沖擊著標竿,銀碗搖曳生姿,可清脆的聲響才冒出頭就被周圍的鑼鼓聲、喧鬧聲嚇得縮回頭去。 原本穩如泰山的觀者也經不住起身站立起來,李琛見慕容弈越靠越近,竟是比別的船只快出不少后竟是忘記了平日的威嚴,起身揮手呼和,儼然一副武官派頭。 春和看不見前方,卻又聽聞船只越靠越近,便起身墊腳望向水面,她個頭不算高挑,前方又大多是男子,即便墊腳也不過看見小龍船上的桅桿。 心中越發急了。 身子卻是一輕,雙腳離地,楊夢笛托著她的臀將她抱了起來。就像紀初霖時常做的那般。 春和心慌,掙扎了幾下。 楊夢笛的手卻越發抱得緊了。 “本少爺自會告訴紀雨此事,今兒一過,來年本少爺娶了娘子,小娘子也就沒有機會來本少爺的地方觀看競標了。小娘子大可放心,紀雨可不會在乎這個。自然你名節無失?!?/br> 聞言,春和松懈下來,楊夢笛將她抱得很高,視線再無阻礙。慕容弈的船已經靠近標竿,偏是紅衣的水軍幾乎同時到達,似乎還要快一些。 李琛徹底失了平日溫文爾雅的模樣,幾乎躍起,大聲嘶吼著讓慕容弈動作再快些。 慕容弈得令,身子朝前傾斜得越發厲害,終是縱身一躍一把抓過標竿,又一個空中翻滾穩穩落在水軍的小龍船上。水軍領頭的那個紅衣男子還未回轉神來,慕容弈就急速跳回禁軍的小龍船,動作行云流水,仿若一只靈活的魚兒在水中輕越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