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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官家要來,寶津樓那處自然布置了不少禁軍。春和他們來得早,與寶津樓隔水相望,視野也算是極好。亭臺樓閣,水榭花庭,船塢戰艦,一應俱全。 而今,除開被禁軍團團看守的官家和各個官員落座的地方外,這精美秀麗的皇家園林中散布著不少汴京的百姓。官家喜歡與民同樂,百姓才會得到這樣的玩耍機會。 相較提前到來的眾人,紀思明姍姍來遲,書童二九緊隨其后。 見冬兒在此,今日頗為認真修整自己模樣的紀思明略微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若是再等上一段時間,荷葉長得再大些,夜晚來此處就可聽雨敲打荷葉的聲音。人稱金池夜雨。” 他又說那金池夜雨聽來有趣,卻只適合春季來。畢竟春雨溫潤,若是到了夏日,大雨滂沱,砸在荷葉上也少了不少趣味。 “小弟曾聽兄長說說冬兒jiejie彈得一手好琴。不知小弟可否有幸請得jiejie帶琴一道聽金池夜雨?” 冬兒卻是笑道:“多謝小公子好意,只是冬兒不懂那些文縐縐的東西。” “jiejie多慮了,小弟也只是粗通文墨。不過欲請jiejie聽雨聲。” 冬兒眉梢一揚:“小公子既然要聽雨聲,何苦讓冬兒去?小公子若是想聽琴聲,夏桔也彈得一首好琴。” “夏桔是男子,自然……” “喔?原來小公子之心并不在金池夜雨上。” 紀思明略窘,眼神開始無措。 冬兒輕輕伸了個懶腰,沖春和使了個眼色,兩人相視一笑。 春和其實覺得紀思明這模樣分外招人憐愛,但紀初霖曾讓她別搭理紀思明,在紀初霖眼中,這終究不過又是個見色起意的故事。 “金池夜雨,雨打荷葉,聲音清脆。此等美景自然要與美人共賞。男人那種俗物是要不得的。” 楊夢笛搖著扇子飄然而至。 他今日頭戴金冠,身著墨綠色長衫。楊慨是從二品,楊夢笛貴為楊慨家的二公子,自然可在被禁軍把守的最佳的觀賞位置有一席之地。 “本少爺畢竟身份尊貴,和紀雨這種連竟是都考不上的人地位不同。” “楊商你這話說的,似乎你自己是個進士。” “進士那種俗物,本少爺若是想要,自然能輕易得到。” 春和騰出位置給楊夢笛,問這位身份尊貴的少爺如何愿意來他們這種下等人的地方。 “畢竟這里有小娘子。本少爺為了小娘子的清香,自然愿意忍受紀雨那種俗物的濁氣。”楊夢笛掩面輕笑。 “我說楊商你這越來越像賈寶玉的德行能不能收斂下。” 春和由著他兩個斗嘴,靜心等著表演。 人越來越多,幸而有蹴鞠的孩子們圍聚在外圈護著頗受他們尊敬的紀初霖,春和倒也不覺得擁擠,陽光鋪灑在金明池上,水面閃著金光。 官家會在寶津樓露面,但官家的威嚴又豈是一般民眾可以看的? 遠遠看眼官家的帷帳,已是可以回家大加炫耀的事。 寶津樓最好的位置是官家的,朝中官員依照品級圍繞在官家周圍,他們家眷坐在他們周圍。楊慨的位置在西南角,位置不算太好,略有些靠后,但因距離官家很近,位置也算是尊貴。 “本少爺本來應該在那一處,享受歌舞絲弦,卻不想竟在此處同你們擠在一起。小娘子,可有感動?” 春和白了楊夢笛一眼,拿起一顆棗子正欲吃,卻被楊夢笛一把搶了過去塞進紀初霖嘴里。 紀初霖頗有些無奈:“楊商你很閑嗎?”略頓,“還是心中苦惱。” “有點。”搖著扇子,楊夢笛忽然嘆氣說其實這幾日家中正在給他說親事。他運氣不好,對方正好是那位陸隱大人的小女兒,名叫陸月芩。據說自幼嬌生慣養,頗有些刁蠻。 “楊商你二十歲,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晚婚晚育了。” “紀雨你這個二十五卻連個孩子都沒有的中年小老兒也有膽子說本少爺?” 春和卻記起自己還在清風瓦做說話人時有一次曾被一個男扮女裝的刁蠻女子叫進了雅室。 楊慨想要給楊夢笛娶的,似乎就是那位陸月芩陸小姐。春和對那位小姐了解不多,卻也覺得那位小姐同這位浪蕩公子并不合適。 “若是娶了她,本少爺可還有機會去找別人的娘子敘舊?” 紀初霖卻是正色道:“能不搭理你同別的女子敘舊的大約得是一個像我前大嫂一樣的女人才行。但那樣的女人逼急了也會反抗。” “知道,故而本少爺說不愿意。想要本少爺不出門尋他人的娘子共度良宵,那就得讓本少爺娶自己喜歡的女人。”說話,眼神有意無意看向春和。 春和死盯著湖面。 紀初霖輕輕一笑。“楊商,我還沒死呢。” “紀雨你自然會長命百歲。” “既然我會長命百歲,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好。” “看來紀雨想明白了。” “自然。”紀初霖輕輕捏了捏春和的手。 楊夢笛目睹這一切,卻只是淡然一笑。 官家還未到,民眾自然還得等。 金明池的水面上漸漸有了不少龍舟,龍舟上的人身著紅、綠、靛藍、黑四種色彩的衣裳,袒.露出一只手臂,春和認出著黑衣的那艘船上那人后背的猛虎紋身。應該就是慕容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