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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紀初霖很早就起床幫她燒火、砍柴,還學著在地里拔草。春和讓他看書考取功名,他說自己又不認識繁體字。“民以食為天,吃飽飯比什么都重要。”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下來。“但多認幾個字也很好。春和為什么想要我考取功名?” “因為爹說——” “不想聽!” 春和頓了頓。“因為,如果考上了功名,相公你就可以回紀家了。相公也想娘親了吧?” 紀初霖抓著一把草,蹲在田壟邊一動不動,像是一尊石像。春和蹲在他身邊,乖乖的。 “但是春和,我若是真考上了,你就得……” “我知道。”春和聽爹娘說過無數次,若是紀初霖考取了功名,她就沒有再同他在一起的資格,連做小妾,都算是高攀。但是她想要看見他的笑容,她不愿再出現那日傍晚的情景,他一個人坐在山崗上,望著夕陽,默默流淚。“我希望,相公可以笑出聲來。” 紀初霖凝視著她清澈的眼眸,伸手,摸摸她的頭。 次日,紀初霖就拿出陪著他被趕出紀家的哪幾箱已布滿了灰塵的書箱。找鄰居家略微識得幾個字的男童隨便指導自己認幾個字。不僅自己看,還拖著春和一道學,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話叫做屁話。 春和只是做紀初霖要求她做的事情。為人妻,丈夫說什么,就是什么。她跟著紀初霖,抓著毛筆,一筆一劃劃拉出自己現在的名字“春和”。紀初霖笑話她寫字像是鬼畫符,又嘲笑自己寫字更像是酒鬼喝醉后的大作。 春和越發喜歡和紀初霖在一起,六月初六是她的生辰。那天紀初霖陪她過生日,還特意去草市買了一個草編的蚱蜢給春和當賀生的禮物。 “我本來想買個糖人。偏偏這一次沒有賣的。湊合吧,下一次草市我給你買點好吃的。” 春和握緊蚱蜢。眼淚在眼眶中一個勁打轉,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收到生辰禮物。 看著春和的模樣,紀初霖只是輕輕摸摸她的頭,而后又開始感嘆自己才二十出頭就感受了一把當爹的感覺。“還好,我很喜歡現在這個‘女兒’。”他總是笑著。 (。ω)zzz 春和出嫁去遠方的五姐五妮在生下第三個兒子后一年榮歸故里。五妮回聞家村的時候,不少人家的媳婦都分外艷羨。 “得。生了三個兒子有什么可以羨慕的?這要在我那個年代,估計你五姐的老公連撞墻的心都有了。家里全是建設銀行,這得把她老公的老命給建設進去吧?”紀初霖嘖嘖。 春和已經習慣紀初霖說她聽不懂的話。在她看來,三個兒子可是天大的福氣。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越發擔憂。 五姐回完娘家順路來來看春和。她身邊帶了一個略長春和幾歲的女孩,是她的小姑子,也不過成婚半年。 小姑子的夫家說五妮能生兒子,讓小姑子跟著五妮沾沾喜氣,將來也好為自己家生四五個大胖小子。 紀初霖對此嗤之以鼻,卻多少還是在面上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聽了片許,終究再也聽不下去,索性去地里拔草。在春和和鄰家周大叔的幫助下,他逐漸分出了五谷和雜草的區別。對他而言,伺候莊稼可比陪小姑娘有趣很多。 春和和五妮閑談,五妮得意洋洋將聞克己送的文房四寶在桌上鋪成開來。“爹說我的三個壯小子是要考取功名的。光耀門楣。” 春和只是羨慕。 偏偏五妮看著春和平坦的小腹,一臉刻意的擔憂,滿口得意洋洋的詢問。 春和只能應著,鼻子有些發酸。她越發覺得自己無用,成親一年,竟是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偏偏五妮的小姑子還乘機開口嘲弄。“肚子這么不爭氣,還真是可憐紀家少爺連夜耕種。”說罷,兩人捂著嘴嗤笑。 春和自覺理虧,只能埋著頭,看著五妮從娘家帶回來的花樣。聞氏的手很巧,做出的繡品能極大的貼補家用。春和回家好幾次,聞氏卻從未給過她一個花樣。 “紀家財大氣粗,meimei還需要做繡品貼補家用?”五妮嗤笑著,抓過春和手中的花樣。“別弄臟了。” 春和只能悻悻然松手,手搭在膝蓋上,坐得端正。 眼神卻止不住飛向五姐手中的花樣。聞氏繡的是茉莉花,還有兩只小蝴蝶圍繞著花輕舞。花樣其實很普通,但春和偏就喜歡得不行。因為紀初霖一日心情好時扯著她坐在院中看月亮,他還唱小曲兒給她聽,那首小曲兒就是《茉莉花》。 春和覺得,紀初霖一定很喜歡茉莉花。 “春和想再看看……” “那可不行,這是娘給我的花樣。小妹你回娘家那么容易,為何娘不給你花樣,爹也不給紀家公子文房四寶?” 春和接不上話,手不安地擰著衣角。 “不給花樣,那是因為我紀家有錢!不需要辛苦做工!不給文房四寶,是因為我紀家用的文房四寶泰山大人都沒有,所以不給。有意見?”紀初霖手里抓著一把草走進了屋。瞥了眼被自己搶白一頓后無話可說的五妮,輕輕哼了一聲。飛了眼春和,又瞥了眼五妮手中的花樣。 “一貫錢,轉給我。” 五妮抱緊花樣。“那可不行。”眼珠卻一個勁打轉。 春和被嚇著了。 一貫? 那可是一千文錢!“相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