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先生_分節閱讀_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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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馬爾蒂尼木然的轉動著腦袋,然后像是接受了不可掙脫的宿命那樣,聽從著洛倫佐的號令。他慢吞吞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把妻子的遺像揣進兜里。這位在芝加哥叱咤了半個世界的老人,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傳奇將要用這樣一種方式迎來結局。他并不怨恨,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悔的情緒。是他自己把兒子培養成這樣,他就該接受一切的報應。唐馬爾蒂尼只是悲哀,為自己,為洛倫佐,為那些將要失去家族的員工,為他那地獄里的友人和仇敵。 他的眼淚,從渾濁的眼中,從褶皺的眼眶里滾下,滾落蒼老的臉頰,滴在冰涼的大理石上。沒有一點溫度,沒有一點回響。洛倫佐并不明白,這顆眼淚背后的含義,他腦海中所能理解的只有恐怖和畏懼,卻不存在那種人類之間的,使人懦弱又使人強大的感情。 總之,無論如何,洛倫佐的愚蠢行徑都為巴羅內提供了可趁之機。那位顧問先生從達里奧口中知道了這些故事,并因此作出了統一芝加哥的決定。他和那位小少爺,在華爾道夫酒店里,交代了所有會面的細節和必須傳達的話語。朱塞佩打算讓澤維爾開口,讓那位小少爺去和唐吉拉迪諾交涉關于芝加哥形勢的問題。畢竟,就算他和那位老人再有什么交情,也不能僭越家族首領的地位,折損他們的尊敬。 那位小少爺,雖然理解其中這些相當復雜的原因,卻還是擔心在唐吉拉迪諾的面前作出一些可笑的事情。他最多不過和那些芝加哥城里的大人物們說過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語,卻大多都是毫無營養的,彼此之間的客套而已。他從來沒有向這樣德高望重的先生,闡釋過自己的想法,表達過自己的愿景。澤維爾因此有些焦慮,因此差點患上了失眠的疾病。 朱塞佩對此毫無辦法,只能一條一條的,和他解釋著話語里蘊含的邏輯。他讓澤維爾在一開始就提起聯邦飯店里的協定,畢竟那與唐吉拉迪諾直接相關,不會產生某種唐突的感覺,不會讓話題變得太過生硬。然后,澤維爾應當詳細的,向那位老人訴說芝加哥的情形,并告訴他從前和希恩會面時所發生的事情。澤維爾必須讓唐吉拉迪諾意識到,洛倫佐控制下的馬爾蒂尼已經成為了不穩定的主要源頭,巴羅內無意引起紛爭,但也絕對不會對此坐視不理。再之后,他就必須要解釋清,對手選擇在此時此刻撕毀條約的原因,解釋清洛倫佐究竟對自己的父親作出了怎樣的背叛,有違反了怎樣的道義。并且,他要再次聲明,他的敵人是洛倫佐,而不是整個馬爾蒂尼。 那位小少爺被他的,一連串的解釋攪得頭昏腦脹,甚至不得不從抽屜里拿來了紙筆,然后把那位顧問先生所說的,所有的建議,都做成了言簡意賅的筆記。而這種可怕的教育,一直持續到今天凌晨,持續到朱塞佩實在累得睜不開眼睛。澤維爾只好安慰他,要他放下心來,并一邊抱著那位熟睡的顧問先生,一邊拼盡全力的,背誦著那些令人頭痛的話語。 以上一切的一切,導致了那位小少爺臉上濃重的黑眼圈,和此時此刻的,昏昏欲睡的神情。他和朱塞佩并肩坐在接待室里,身上穿著最高級的亞麻西裝,被空調的冷氣吹得有些坐立不寧。 澤維爾向那位顧問先生,要了第五次煙卷,并相當任性的,讓他為自己點好再送到嘴里。朱塞佩雖然從心底里對此感到愚蠢,卻不得不礙于身處紐約的事實,只好為巴羅內保留一點可悲的體面。他從西裝口袋里摸出煙卷和火機,正準備點上一支,就看見那位小少爺悉悉索索的,鬼鬼祟祟的,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邊角揉皺的筆記。朱塞佩的嘴角一抽,很想讓他立刻終止這種毫無意義的行徑。可他卻說不出話來,澤維爾的不安似乎傳染到了他的身上,令他那捏著火機的手指開始了某種原因不明的顫抖。 該死,他緊張個屁! 朱塞佩充滿訝異的,盯著自己手里那仍未點著的煙卷,忽然放棄了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他轉而和那位小少爺一樣,挺直了脊背,沉默無言的坐在原地。室內只有空調運轉發出的,那令人煩躁的轟鳴,卻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位穿黑西裝的秘書,請他們兩個到辦公室去。朱塞佩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甚至忽略了因為久坐而產生的酸麻與無力。他跟在那位小少爺的后面,和他一起走進了唐吉拉迪諾的辦公室里。 這間位于大廈頂層的,面積寬闊的辦公室里,并沒有太多華麗的裝修,只有一套胡桃木制的辦公桌椅,還有幾張黑色的真皮沙發,放在墻角的綠植邊上,活像幾個縮頭縮腦的小鬼。 唐吉拉迪諾穿著一套灰藍色的,有些泛舊的亞麻西裝,依舊是那么一副肥胖的,和藹可親的模樣。他走過去,和那位小少爺熱情的握了握手,然后讓他們在真皮沙發上坐下。這位老人仔細打量著澤維爾的外表,然后充滿疑惑的向朱塞佩確認,他和那位小少爺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朱塞佩又帶上了那副斯文面具,顯得從容而又莊重,如同某種事業有成的精英。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那副燦爛的金邊眼鏡,然后笑容溫柔的對那位老人解釋,從前在聯邦飯店的時候,這位小少爺曾經喬裝參加過他們的會議。 唐吉拉迪諾爽朗的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澤維爾的后背,又把自己藏在抽屜里的雪茄煙分給了他們。朱塞佩沒有接,只是低頭劃著了火柴,并且相當恭敬的,幫澤維爾點上了煙卷。而與此同時,他聽見那位老人用一副低沉沙啞的嗓音提問: “我聽說,關于芝加哥的形勢,你們有希望匯報的東西?” 隔著雪茄煙的霧氣,澤維爾有些難以分辨那位老人的神情,可他已經沒有退路,他必須完成家族所托付的事情。于是這位小少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依照朱塞佩的指示,向唐吉拉迪諾解釋起了芝加哥城里所發生的事情。他向那位老人請求一個必要的準許,請求一個發動戰爭的原因。 唐吉拉迪諾靜靜的傾聽著他的話語,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復雜,有些難以窺見隱藏在其中的本意。他咬著煙卷,呼吸里帶動著雪白的空氣,那雙衰老的,下垂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波瀾,也沒有一絲蠢動的情緒。他似乎變成了一座雕像,變成了一股沉默無言的壓力,并如同鐵鏈那樣鎖緊人的肺腑,控制人的呼吸。他盯著那位小少爺的眼睛,用某種能夠看穿人思想的目光,洞察著澤維爾的心理。他從中發現了一點危險的影子,卻不得不承認這危險中的利益。 他開始了良久的考慮,巴羅內所說的大抵真實,只不過唐吉拉迪諾作為紐約委員會的代表,實在不能親自參與這種事情。可是現在,那位小少爺甘愿為他效力,只希望他提供一些臺面上的準許,這無疑是劃算的,也無疑是風險極小的。但唐吉拉迪諾對此還是有些顧慮,畢竟他有自己的尊嚴,他不愿成為兩個年輕人的道具。然而說到底,對于他們這些先生,對于他們這些立于頂點的人物,尊嚴不過是權力的表象,是娼妓身上的衣服。 唐吉拉迪諾想到這里,有些郁悶,又有些莫名的期許和激動。他意識到眼前這位青年的個性居然是那樣的奇妙,在堅強果決的,毫無畏懼的外表下,還隱藏著許多令人害怕的瘋狂念頭。但他并不討厭這種念頭,正如他并不討厭人們的野心與狂妄。他知道,一切偉大的事業都源于沖動,都源于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決心。所以,他在沉默了許久以后,對那位小少爺說: “年輕人,做你想做的事情,獲得你想獲得的東西。” 澤維爾聽了,在心里感到一陣仿佛救贖的釋然。但他依舊攥著拳頭,相當克制的,和那位老人道謝,稱贊他的美德。這種有害健康的克制,一直持續到了他在和唐吉拉迪諾分別以后,持續到了他走進辦公大樓的升降機以后,澤維爾在原地呆了兩秒,然后突然緊緊的抱住了那位顧問先生,并和他展開了一場狂熱的親吻。 朱塞佩用力拍打著那位小少爺的后背,試圖把自己從極度缺氧里解救。他承認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不支持在唐吉拉迪諾的地盤上,作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行徑。 當然,回到芝加哥可以。 好在澤維爾并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他在那位顧問先生發飆前的一瞬,松開了他的領帶,放開了身體。朱塞佩惡狠狠的擦了擦嘴唇,然后聽見那位小少爺低著頭輕聲說道: “親愛的,有句話我早該告訴你的,但總是沒有機會。畢竟,這種事情,說得太嚴肅會令人尷尬,說得太輕松,又保準會被你當作笑話” 朱塞佩瞥了他一眼,有些刻薄的回嘴: “澤維爾,叔叔的小可愛,難道你要求婚?” 那位可憐的小少爺,被他不偏不倚的噎住,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原本的話題,他說: “親愛的,無論作為個人還是代表家族,我都要感謝你的幫助,感謝你對巴羅內的付出。” 他頓了頓,又一本正經的接道: “至于求婚方面的問題,我沒有任何意見。” “你大白天的說什么蠢話?” “我說的不是蠢話……只要你愿意,我們可以現在就去買戒指。” 朱塞佩聽了,一邊紅著臉,一邊對他大聲反駁: “媽的,你買那種不能報銷的東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