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口的男子年紀比小道長大出很多，可因為小道長的師尊，高他的師尊一個輩分，便要稱呼他為師兄。

    “師弟為什么會如此說，是在說我錯將他當做了魔修了嗎？”小道長年紀雖小，可說話卻自帶一股漠然，與他的師尊有幾分相似，也真是因為這樣，讓人很難判斷他此時究竟是生氣還是沒有。

    質問的話語，有些咄咄相逼，那位男弟子本還想再說什么，可卻被旁邊的弟子用眼神失意攔住了。

    太虛門中所有弟子都知，掌門極為護短，而此次除魔，掌門也在江都城，所以不論如何，他們這等分身的弟子，都不能觸怒這位小道長，跟不能指責什么。

    剛剛的那個男孩，究竟是不是魔修，除去那位年紀尚小的道長，其他人都能一眼辨認，可卻無人愿意提醒。

    只因為一旦說出，便是打他的臉，這讓一向看中面子的小道長極為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們齊齊選擇了沉默。

    記憶看到了此處，顧笙寒也都辨認清楚了，小道長就是他寄居的這具身體小時候，而其他弟子，則是一些如同外門弟子。

    原主顧笙寒，在未入太虛門之前，也是出自世家大族，來太虛門之后，因為出色的資質天賦，成了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哪怕是一直不喜形于色的掌門，獨孤玄也時常對他加以稱贊。

    也正因為這些原因，原主顧笙寒變的越來越怕聽到指責批判，也不允許讓人說，盡管在師尊長老們面前，他還是同以前一樣，可換作是其他人，便是絕對不能容忍。

    起初還有弟子大膽指責，可在原主顧笙寒幾次刻意誣陷之后，便再沒有人了。

    也讓原主顧笙寒逐漸習慣了沒有任何人的指責，自己做任何都是對的，簡而言之，言而簡之，就是變成了典型的熊孩子。

    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魔修，可因為之前的失誤判斷，他便不能再收手了，選擇了一錯再錯，繼續斬殺更多的“魔修”。

    沉默的男弟子們也無一人愿意再開口提醒。

    直到長老們趕到是才制止了這一切，可制止了又能如何，他已經殺了太多的“魔修”了，而且如果真的指責原主顧笙寒殺的是錯的，這件事一旦傳出，身敗名裂的不止是原主顧笙寒，還會讓掌門名譽受損，太虛門都甚至會被波及。

    所以……長老們做了和顧笙寒一樣的決定……焚城，只要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死掉，一切也都保住了。

    他們也就成了縱容熊孩子的人，遠比熊孩子更過分的存在。

    這便是原主顧笙寒在江都城的部分記憶，后面還有一些記憶，可顧笙寒卻已經驚醒了過來。

    回到了現實，熟悉的酒館內，身旁坐著的也依舊是黎千燼，唯一不同的是，天亮了，以及遍地的妖獸尸體。

    清醒過來之后，顧笙寒沒有思考其他，立刻起身，依照記憶里的方向，走出酒館，一路往東。

    并沒有走多久，殘破的都城便出現在了顧笙寒的視野里。

    幾近干涸的護城河，城樓上被焚燒大半的旗幟在旗桿上搖搖欲墜。

    穿過城門，城中的景象也與在外面看時好不到哪兒去，盡管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可剛步入，顧笙寒還是隱約聞到了血腥的氣息，耳畔甚至還回蕩著熊熊大火燃燒的聲音。

    聲聲嘶喊，吼叫，哭泣，曾被無數鮮血浸染的都城，江都城。

    盡管此時顧笙寒已經從那段如夢的記憶里清醒過來了，可在走入江都城時，腦海卻還在在不斷浮現著有關大火焚城時的片段，猶如此時他正置身在多年以前的江都城一般。

    大街往南，一處包子鋪旁，是原主顧笙寒殺第一個“魔修”的地方。

    包子鋪往東，衣寶齋外，是殺的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魔修”的地方。

    每一處，顧笙寒都記的極為清楚，如同已經印刻在了腦海里了一般。

    盡管這并不是他所為，可他卻莫名的認為自己就是那個罪人，大約是因為一樣的臉吧，哪怕是他嘴上可以說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可心里卻是在認定。

    “對不起……”

    越來越多的片段逐漸占據了顧笙寒的整個男孩，強烈的劇痛讓他不得不用雙手抱住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這樣的緩解卻是微妙的，逐漸地，顧笙寒蹲了下來，而也在這一剎那，他仿佛聽到有無數的幽靈不斷靠近他，并對他吐出熟悉的話：

    “救救我，道長，請救救我……”

    不斷的祈求，如同魔咒一般循環在顧笙寒耳邊，剛開始并沒有什么作用，可到了后來，顧笙寒卻有些承受不住了。

    “閉嘴！別說了，別說了……”不論顧笙寒怎樣的靈感，那些卻都如同附著在了他耳旁一般，怎么也揮之不去。

    直到……

    “師兄，你怎么了？”

    單是聽到聲音，顧笙寒并未看到來人，站起來的瞬間便直接轉身抱住了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