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燦
詢問過壽星的年歲,服務生開始插蠟燭,燭火在蛋糕上依次點亮,二十一支圍成一個漂亮的圓。 程星燦心里默數完,心想年輕真好啊,她二十歲來歲時,也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學生,干干凈凈的。 沈倬抽了口煙,隨口問起:“還剩多少根?” 服務員看了眼手中的蠟燭,答:“九根。” 他掐滅手里抽了一半的煙丟到煙灰缸里,說:“別浪費了,一塊兒點上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皆一愣,服務生也如此,慢半拍地應了句“是”,在原先的基礎上把剩余的蠟燭點綴進去。 過生日的女生觀這一切發生,臉上扯出個尷尬的笑,給自己圓場:“那就把三十歲的生日順便一起過了吧…謝沈總…哈哈……” 包括程星燦在內的所有人看不懂他意欲何為,一時皆默不作聲,包括女方的男朋友老劉,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好似打的不是自己女人的臉。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服務生做事利索,蠟燭點好后主動去關掉燈光,背景樂單曲循環著《生日快樂》,昏暗的環境里,點點燭光好似天上的星星,閃耀出微弱溫柔的光芒,幾個女生受氣氛感染跟隨背景樂小聲哼唱,見沈倬沒表態,歌聲才漸漸響亮,程星燦跟著拍手,像個沒事人一樣臉上掛著得體的笑,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眼見壽星雙手合十許愿,程星燦不由想,如果愿望可以偷走,她希望沈倬別再折騰自己了。 產生這個念頭的下一秒,就聽到他低沉的一聲:“你很高興?” 程星燦拿捏不好他想聽什么答案,挑了個折中的回:“還好。” 他不屑地嗤笑了聲,等蠟燭吹熄,便吩咐要切蛋糕的壽星:“讓她來切。” “這……” 對方剛拿起切蛋糕的托刀,猶猶豫豫不太情愿地交給程星燦。 景安這邊過生日,分蛋糕的第一刀是要壽星親自來的,寓意萬事有個好開頭,如今沈倬要求由一個女招待代勞,對方也只能裝作不知,扯出抹笑:“那你來吧……” 這種事程星燦做了不少,她雙手接過托刀,從最下一層沒插蠟燭的開始分,頭一份自然是孝敬沈倬,后者兩手環胸沒接,命令道:“繼續。” 除卻她本身身子不舒服,這實在算不得什么折磨,程星燦把手中的蛋糕盤放在他面前,掃視了圈周圍人數后垂下眼簾繼續切,一連分好十多份,放下托刀時手心發潮出了汗。 高熱量的甜食,男人不愛吃甜,接過來后都放回茶幾上,陪玩的幾個女人倒不敢拒絕,可又都怕發胖,拿著蛋糕一時沒動叉,他單手拿起自己跟前的頭一份,“行吧,手工還不錯,賞你的。” 她雙手捧著他的賞賜,朝他恭敬地一頷首:“謝謝。” 他不耐煩地一擺手:“滾一邊吃去。” 包廂里重新恢復熱鬧,程星燦捧著蛋糕走去一處燈光暗淡的角落,旁邊就是沙發,她其實特別想坐下去,但最終還是不敢,就連背靠著墻的動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他抓到了把柄。 她握著餐叉,從邊緣刮下一點喂到嘴巴里,嘲諷的男聲立即傳來:“程星燦,你什么時候還有了站著吃東西的習慣?” 程星燦望向聲源處,他斜靠著沙發椅背一手撐頭,手拿酒杯也正看向她,沉著臉些許不悅:“屁股生瘡了不成,坐下。” 言辭不堪,可由著先前一茬,這次沒人敢再取笑她,忽略掉前一句,正好合了程星燦的意,她跨出一小步,在長沙發的邊角坐下,他卻還是不滿:“過來。” 程星燦暗自嘆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聽命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他一側坐著竇曼,另一側坐著之前為她說過話的男子,也就是邱宸,后者跟另一個男人相視一眼,主動起身讓出位置:“來來來,坐這里。” 程星燦朝他點頭說了句謝謝,挨著沙發邊緣輕手輕腳坐下,背挺得筆直,可已經比站著好了太多。 他的視線將她上下掃射一圈,終于沒再說什么,跟原先一起打牌的幾個男人玩骰子喝酒去了。 程星燦重新拾起餐叉吃蛋糕,注意力集中在下腹,胸口塞著錢也不舒服,沒覺得有多甜,只想趕快吃完了能出去,偏偏切的這塊還不小,幸好晚飯只吃了兩個包子,硬撐也吃得完。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似乎玩骰子入了迷,沒再為難自己,她機械般舉起餐叉往嘴巴里塞,終于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餐盤,沒立即開口,坐著看他們玩了一會兒。 邱宸留意到她沒事做,于是熱情邀請:“陳小姐是吧?要不要一起玩?” 她婉言拒絕:“謝謝,我玩得不太好,你們玩吧。” 玩骰子這種事,一看技術二看運氣,而她都沒有,前幾年跟客戶玩這個,她從來只有被灌酒的份。 沈倬卻不信,尖酸的語氣:“我看不是玩得不好,是不想跟我們玩吧?” 她的手緊了又松開,溫聲說:“那您幾位等我出去一趟,我稍后再回來陪各位玩。” 他輕蔑地冷呵:“出去干嘛?” 程星燦含蓄地回:“去趟洗手間。” 比起沈倬的刻薄,邱宸給人的感覺可謂是如沐春風,笑呵呵地提醒:“洗手間的話包房里就有,省得陳小姐來回跑。” 兩腿間又涌出股熱流,預感再不更換也許就要側漏,她咬了咬唇,說:“不是大小便,是另一個生理問題。” 她一手握拳按壓腹部,都是久經風月的成年人,還聽不懂就白混了,邱宸尷尬地一刮鼻梁,看向對面的沈倬,見后者面無表情,便笑著說:“那陳小姐快去快回,我們等你回來。” “好。” 程星燦自沙發上起身,抿唇一想,緩緩地說:“是程,不是陳。” “啊……” 邱宸懵了,來回看她和沈倬,愣愣地說:“可沈哥喊的就是陳啊……” 程星燦垂下腦袋,輕聲解釋:“他分不清,這兩個字的前后鼻音。” 準確來說,是讀得快了就分不清,一字字的就能念對。 此言一出,近旁聽到的幾個男人各自交換了下眼神,沈倬當即沉下臉:“還滾不滾了?” 求之不得啊,程星燦朝他一鞠躬,邁步往門口走,身后邱宸的嘀咕聲隱隱約約,“聽說女人這幾天挺難受的…難怪剛才站得臉都白了……” 程星燦表情不變,毫不猶豫拉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