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喬瑜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示意她冷靜。 好在肖東華沒怎么想就接受了她的這個解釋,又跟她說起租冰箱的事情,末了道:“那就祝你們班這次能舉辦成功啦,畢竟有了去年血的教訓,這次不虧本就是成功?!?/br> “嗯,也祝你們班這次的軟陶能夠成功,我們就放假結束再見吧?!眴惕るm然說得是客套話,但打心里確實非常感謝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放假期間耐心地接聽同事的電話的。 于是她臉上感激不盡的表情看得林一安稍微有點不順眼,隨手把洗得滾瓜爛熟的草莓裝進盤子丟到林幼檸面前,就打算上樓。 但在他走之前,喬瑜忽然叫住他,問:“林一安,我們家有多余的冰箱嗎?最好是冰柜。其他班的烤箱都是他們學生自己從家里搬的,能省掉一筆租金?!?/br> 林一安頭也沒回,拋給她兩個字:“沒有。” “哥,你騙人,我們家明明有!”林幼檸聽到這句,第一個揭竿起義,把盤子里最后那口舒芙蕾吃掉后,拉著喬瑜去廚房后面的儲藏室眼見為實。 喬瑜知道這里有個儲藏室,但她不知道林一安竟然在這兒定制了特別的實木柜子,那個兩大冰柜就這么完美地嵌在墻角的柜子里,上面整齊排列著糧油米面。 林幼檸費勁地把上面的東西移開,一邊對她解釋:“這是我哥的戰略儲備糧,萬一外面發生了特大災難,比如生化危機,這里面的東西可以供我跟他吃三到五個月?!?/br> 喬瑜幫忙把實木柜子翻開,就看到底下的冰柜,里面凍著不下三十千克的雞rou和豬rou,此外還有各種冷凍的海鮮和黃油奶酪,甚至還有一大包一大包凍得像兇器的水果。 她看到后面已經從震驚到麻木,重新抬頭環視了一圈儲藏室里的各種生活必需品,才發現這里原來是全球變暖時期的防空洞。 林幼檸讓她參觀完才合上冰柜,又把一邊架子上整齊疊放的包裝盒搬下來,展示給他看:“他為了這些凍rou還買了好幾個卡式爐和三箱燃氣,所以我們攤位的問題基本上解決了一半,不用花錢買卡式爐了,但是冰柜他可能不同意借,這是他在末日時期活下去的本錢?!?/br> 喬瑜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看完這些覺得你哥已經不是普通的ocd了,他還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癥,要是他在武器制造或者疫苗研究方面有些涉獵的話,就是末日小說的男主,而我們就是那兩個率先變成喪尸需要他痛下殺手動心忍性的炮灰家人……” 她的話說到這兒,倚在門口看了她們半天的林一安總算聽不下去,出聲打斷道:“行了,炮灰喪尸新娘,參觀完你就該算你那盤舒芙蕾要賣多少錢了,別再在我的防空洞里面瞎晃悠。” 喬瑜聞言轉頭看他一眼,賣乖地問:“那我們能在義賣會上借你的冰柜嗎?” “不能,這是我末日時期的本錢。”林一安一字不差地重復她們的原話,頓了頓又補充,“況且如果你們借走了,我的這些戰略儲備要放到哪兒去?” “可是你這些東西已經放了很久了吧,都不能吃了…… ”喬瑜做最后的掙扎。 “為什么不能?食物進入零下十八度以后微生物都會滅活,只會變得難吃,不會變得不能吃,”林一安輕飄飄地解釋完,又道,“更何況末日時期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挑嘴呢?” “……”喬瑜不服氣地撇了一下嘴,拉著林幼檸從儲藏室里出來,在經過他面前時,最后一次鄭重地詢問他,“真的不借啊?” 林一安作勢想了想,最后回答:“如果你愿意給我換一批里面的物資,那我可以考慮?!?/br> “不愿意,”喬瑜不客氣地駁回他不要臉的條件,拍拍屁股走人,“我問過肖老師了,到家電城或者學校食堂租,一天都不用一百塊,他還能幫我聯系,你當我傻嗎?” 林一安聽到“肖老師”這三個字就條件反射地覺得不爽,不論是想起她剛剛跟他溫柔說話的語氣還是那番極力撇清和林幼檸住在一起的事實的話,于是幫兩人關上儲藏室的門時,忽然改變口風道:“行了,你們到時候抬走吧,里面的東西也是該換一批了。” 喬瑜聽到他這句良心發現的話,才飛快地轉頭對他眨巴眼睛豎了個大拇指,然后吆喝林幼檸離開:“檸檸,走吧,我們去通知班里的人,順便好好把賬算清楚?!?/br> 倒是林一安被她那個神采飛揚的大拇指看得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好笑地搖搖頭,忍著莫名其妙翹起的唇角下樓,開始他沉迷樂高的一天。 十月九日 劉瑩在得知他們要領證的消息后就把各種證件快遞來了,領證前一天晚上還特意說想跟林一安聊一聊。 于是喬瑜在應付孫嘉莉最近一天一個例行電話的過程中,時不時還要去看看林一安端坐在視頻通話前干什么,最后發現他用的是面對甲方爸爸的同款不卑不亢的態度,禮貌地應下了劉瑩的所有囑咐,又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廢話,最后總算掛斷電話。 但林一安把領證的日子算得太緊,喬瑜當天下午四點半下班,五點半民政局關門,第二天又是學校的義賣會。她晚上要回去清點材料,明天一早還得像中世紀廚娘一樣在天蒙蒙亮時就開始布置攤位和準備舒芙蕾的面糊。 一時難免生出了想要拖一拖再領證的念頭,在出發去上班的路上問他:“要不等下周一再去領吧,反正我們也不著急一天兩天?!?/br> “我昨天為了領證和回家幫你清理冷柜這兩件事,已經把今天的工作量減少到一半了。最近剛放假回來,case比較多,一天能做完的事最好不要分兩天做,更何況領個證只需要半小時?!绷忠话搽y得耐著性子解釋。 要放在平時,他估計只會用“不行”兩個字駁回,這就導致喬瑜在聽到這一長串理由后有半天沒說話,畢竟她總不能用“為什么不行,我就想遲兩天”這樣無理取鬧的態度跟他對嗆。 于是在經過兩個紅綠燈后,喬瑜忽然想到了一個新的辦法,試探地問:“那要不……我們就不領證了?” “吱——”林一安放在剎車板上的腳一頓,車子跟著猛地一剎。 作者有話說: 林狗:我急了:) 喬喬:不愧是我⊙v⊙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西要起早w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6633823 60瓶;夜雨聲煩 10瓶;喵嗚咯嘰 6瓶;嘖嘖嘖 5瓶;cy_婷 3瓶;.lie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1章 二十一口小甜酒 好在林一安只有片刻失態, 很快回過神, 車子也恢復了原先的速度, 繼續在早高峰的車流中向前行駛。 只是再開口時的聲線聽起來比剛才要冷淡一些,問她:“為什么?” 喬瑜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沒聽出他語氣的變化, 一五一十地回答:“因為我忽然發現,只要你爸媽和我爸媽以為我們結婚就夠了, 他們總不可能來檢查結婚證……反而我們之間多一個法律上的義務關系并不保險, 你想想, 萬一我準備跟你離婚的時候請了個很好的律師,最后把你的財產黑走一半跑路了怎么辦?又或者我以后不小心染上賭癮跟毒癮, 欠下高利貸跑路了怎么辦?你在這兒有這么多不動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人家到時候肯定都向你討債……” 她轉頭看著他,話說得很誠懇, 全是為他著想的邏輯, 清亮的眼睛里還帶了點躍躍欲試的意味。 或許是她話里咒他的成分太多, 又或者是她提起不領證時興沖沖的態度, 林一安聽著聽著就忍不住覺得煩躁,有種抓在手里的東西轉眼就要滑走的感覺。 而他一旦心情不好, 臉上的表情就更淡, 末了語氣毫無起伏地告訴她:“你要是后悔了可以直說,我們一開始約定的就是無條件離婚,現在領證也是, 你不需要為這件事找這么多借口?!?/br> “……?”喬瑜嘴邊的話全都被他這句給堵了回去。她原本還以為他會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和她一拍即合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但現在看來他的態度和她預測的完全相反,好像還……生氣了? 但喬瑜完全找不到他生氣的點在哪里,因為怎么想都是沒有這層法律關系更保險,反過來想想,她當然也怕他誤入歧途染上黃賭毒,最后把她拉下水家破人亡。 后座的林幼檸全程聽著他們倆的對話沒吱聲,這會兒氣氛僵下來后更是安靜如雞,只是腦袋里有些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她可還記得她哥之前放過的狠話,按理來說現在喬喬主動提出不領證,他想的就該是怎么在孫嘉莉面前把無證婚姻瞞得天.衣無縫才對,但現在他還第一個不高興了,那豈不是……嗯? …… 等車子快開到星外校門口,林一安也把心態從心涼調整到冷靜了,開口提醒她:“我爸媽是生意人,簽合同不可能不看條款,結婚也不可能不看結婚證。這件事你可以再考慮一段時間,如果后悔了就告訴我,今天領證的安排也先取消?!?/br> 喬瑜的嘴唇都被他的低氣壓震懾得有點發干,忍不住舔了舔,小聲回答:“我沒后悔,就是這么一想……如果你爸媽會檢查證的話,那就今天去領吧……” 她本來只是為了偷懶冒出的這個想法,現在劉瑩那兒她都板上釘釘要結婚了,要是突然給她搞一出悔婚,她怕是這輩子都別想踏進家門。 但這種受氣包似的話說出來的時候,喬瑜又忍不住覺得怪異,總覺得林一安對結婚的執念好像比她要強很多,剛剛都有了點逼婚的意思了…… 林一安聽到這句,臉色仍然沒有好轉的,甚至想推回去一句“沒關系,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大概是他對完美的某種偏執,他并不喜歡喬瑜現在被迫就范的感覺,非常非常傷害他的自尊。 喬瑜聽他不說話,也識相地閉緊嘴巴,只能時不時小心地瞟他一眼。后來甚至在下車后賣了個乖,眼巴巴地對著他揚塵而去的車屁股揮了揮手。 林一安當然從反光鏡里看到了她的動作,只是一秒后就收回視線,壓著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緒,帶著這一身“今天心情不好打工仔來一個罵哭一個”的寒氣去上班了。 雖然早上兩人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但喬瑜沒料到林一安這個人不光脾氣大,還挺難哄,一直到下午來接她的時候都還冷著個臉,在兩人上車后就徑直開車往回家的路上拐,和民政局完全是兩個方向。 喬瑜原本怕他找不著路,特意在手機地圖上搜了民政局的導航,所以還沒等他開出去幾百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轉頭問他:“你真不領證了?” “不領了?!绷忠话仓唤o她三個字,連話都懶得多說。 “啊……?”喬瑜被他這話嚇得聲音都抖了,縮回脖子轉頭看后面的林幼檸,跟她偷偷交換了個眼神。 林幼檸在聽到這句“不領了”時顯然也一頭霧水,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擠眉弄眼地用嘴型給她支招:“你再跟我哥說說,他就一紙老虎,你別怕他?!?/br> 但喬瑜這會兒是真怕,不但怕不結婚之后被劉瑩削得連骨頭都不剩,也怕他待會兒反悔不借給她借冰柜。呆坐在那兒想了半天后,伸手抽了張紙巾出來,小心地隔著紙巾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輕聲喊他:“林、林一安……” 雖然他現在的潔癖改善了許多,從好幾個星期前她就可以只隔著一層一次性墊子坐他的車了,但現在這種程度的接觸,她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林一安垂眸瞥她,陽光穿過睫毛的陰影落在他細長的眼尾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淡,又偏偏會被這樣的線條勾得心癢。 而事實是,喬瑜討好的那聲很軟,軟得過分,加上他的名字念起來很連貫,被少女拖長的尾音一染,帶著點軟糯的沙啞,一瞬間竟然聽得人心跳一亂,連耳尖都跟著發燙。 但表面上他只是動了動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喉結略微滾動,輕應了聲:“嗯。” 喬瑜咽了咽口水,其實自己也被自己剛剛那聲嗲得耳熱,稍稍把語氣放正常了一點,道:“你別生氣了……早上我的話不是不想結婚的意思,就是隨便那么一提……沒有結婚證確實混不過去爸媽那一關,我為我的……不成熟道歉……我們現在去領證吧,再遲民政局要關門了,拖到周一也耽誤你工作……” 她說到最后忍不住抬眼瞟他一下,覺得自己這解釋得也夠低聲下氣的了,林一安這狗男人要是還不松口的話,就……活該這輩子娶不到老婆。 好在面前的人的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雖然不太明顯,但至少不板著臉了。 片刻后,林一安在路口掉了個頭,總算下了她往他腳邊遞了又遞的臺階,問她:“證件帶齊了嗎?” 說實話,他到現在也沒弄清他今天一整天心情極差的理由。僅僅是在聽到她那句“要不就不領證”了之后,有一瞬間窒悶的感覺漫上,壓過他的喉嚨,然后那些不知名的慌亂驀地墜下,就開始看什么東西都不順眼。 但更讓他摸不著頭腦的是,這會兒聽她好聲好氣說完一通話,甚至只是她軟聲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又或是隔著紙巾扯他衣角,那些錯位的東西就一點點回歸原位,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喬瑜聽到他這句話,也跟著放下心來,拍拍自己的挎包,回答:“帶齊了,為了以防萬一還帶了現金,好像領結婚證要錢?!?/br> “嗯。”林一安又應了一聲,就不再開口。 等三個人一路沉默并相安無事地抵達民政局,離五點半還剩半個小時,林幼檸主動提出自己要留在車里,剛好邊玩手機邊等他們。 而喬瑜進去過完整個流程手續后才發現領證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跟她簽入職合同的手續相比簡單還要簡單得多,無非是填表和拍照,然后領證走人,現在甚至連工本費都不用繳了,比下車買杯咖啡花的時間還要少。 唯一尷尬的是拍結婚照的時候,喬瑜就是坐下都比林一安矮大半個頭,攝影師為了讓照片美觀一點,喊停拍攝專門在她的屁股下墊了兩本書充樣子,成功引來旁邊那人的一聲輕笑。 喬瑜第一反應是白他一眼,但轉念一想他能笑出來就說明待會兒應該還會借她冰柜,于是迅速收斂了自己的視線。 “新婚夫妻靠近一點,中間隔得都能坐下一個我了,笑一笑——”攝影師在鏡頭后伸手比劃著,示意他們做一些小調整。 喬瑜聞言只好小幅度地歪了一下頭,但怕碰到他,跟他的肩膀還保持著一大段距離。 林一安看出她的小心翼翼,想了想后,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往自己邊上帶了帶,一邊輕聲解釋:“坐在這里就已經夠臟了,快點拍完快點回家?!?/br> 喬瑜輕輕“哦”了聲,他們本來坐得就近,現在他的手臂這么一摟,距離就更近了。甚至連他說話時的氣息都會似有若無地碰到她的耳垂,不知道是溫度的原因還是他清冽的聲線,總讓她泛起一絲打著轉的微妙感。 以至于她的這一點不自然被鏡頭拍下來之后,攝影師在打印照片的時候不停地調侃她:“新娘這么害羞啊,以后得跟結婚證上的人過一輩子呢,這么害羞可不行……” 也不知道是這個民政局里的工作人員太熱心還是這些祝福太鄭重,喬瑜聽到這句“一輩子”時,心里一瞬間冒上來某種酸澀的落差,像在看一部從開頭就預料到結局的悲情電影。 她知道她根本不會跟林一安有什么一輩子,所以這種不合時宜的感慨,也不知道是太入戲還是太不入戲。 但至少,她身邊這個人看起來完全沒有被這兩本證件影響,甚至沒忘記在上車時給自己的座位鋪上一次性紙墊。 只不過喬瑜不知道的是,那晚回房間以后,林一安看著那本結婚證發了整整十分鐘的呆。 因為是上班的日子,他今天像平常一樣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黑色的領帶,而喬瑜很碰巧地,也穿了條帶領子的襯衫裙,是黑白配色的兩件套。 兩個人衣服的顏色在暗紅的背景上顯得很突出,喬瑜的臉上帶著一點可以被理解為手足無措或者害羞的情緒,看起來很……漂亮。 也許是過分呼應的情侶裝模糊了兩人身上的某些不和諧,又或者是那兩本墊在身下的書追平了一些身高差,他們看起來很像,換句話說就是,很有夫妻相。 等“夫妻相”這三個字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時,他幾乎刻意地飛快打斷了這個思緒,伸手拿出手機,把攝像頭對準那本字跡和照片都印得很清晰的結婚證。 這是孫嘉莉給他的任務,他沒有私心,但也許是出于職業病,他找了好一會兒合適的構圖才按下拍攝鍵,用微信發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