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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天子就喬青這么一個兒子。皇帝駕崩,太子繼位,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馮德喜知道太子對生父懷有深深的孺慕之情,舍不得皇帝死,他看太子自然順眼了幾分。 太子面冷心善,其實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啊! “面冷心善”的喬青坐上了馬車,用帕子擦了擦沾到手上的香粉,她微微皺起眉——下次打人的時候,她還是讓別人打比較好。爽是爽了,就是反作用力打的手疼。 坐在馬車另一邊的馮德喜繼續觀察著太子,看著“他”和皇帝年輕時候模樣有幾分相似的清冷眉眼,緊鎖的眉,還有抿緊的薄唇,知道太子擔憂皇帝,心里更感欣慰。 等到了皇帝寢宮,馮德喜先行一步,對病重的皇帝耳語了幾句,一邊抹淚一邊請喬青進去:“殿下,陛下想同您說說話。” 喬青便看到了病床上的太子,他在馮德喜跟前表現的舍不得天子死。 等到了皇帝跟前,她卻又成了鋸嘴葫蘆,干巴巴地憋了句:“你這不是挺好的么,自己不好好睡覺,也不讓旁人睡。” 抱怨完,她給皇帝壓了壓被角,然后一聲不吭。 齊國在史上是一個頗為短暫的王朝,具體哪一任皇帝叫什么名字,活到哪一日死的,她一概不知。 身在這么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喬青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這個對太子一點也不好的偏心皇帝的。 萬一皇帝根本不是今天死,只是不甘心,想要試試看她這個“兒子”的良心,然后來個垂死病重驚坐起,斥她混賬不孝子。 這種情況概率很低,但并非絕無可能。 皇帝沒咽氣之前,喬青絕對不會做任何過分出格的事情。 盡管太子同往日一般沉默別扭,但是剛剛馮德喜在皇帝耳邊說了好些好話,她的表現落到皇帝眼里,就成了刀子嘴豆腐心。 喬青出來的時候特地沒有做任何打扮,她本來就是被人從睡夢中喊醒,發絲凌亂,被寒風吹得臉發紅,不是那種健康的紅暈,而像是那種悶久了,缺氧的紅。 她沒有涂小黃門遞上來擦臉潤唇的東西,唇便被風吹得有些發干,呈現沒有血色的烏青色,看起來十分憔悴。 皇帝平日里不喜歡她這個病怏怏的樣子,現在想的卻是,馮德喜說的對,太子心中還是傾慕他這個父親的,這么冷的天,他掛念著他這個親爹,才會蓬頭垢面,不顧形象。 太子生得其實是很好的,雖是文弱了些,可眉眼怎么看都覺得俊秀,怎么看怎么像自己。 皇帝一直是想要讓次子繼位,盡管只剩太子這么一個兒子,可自己被病痛折磨,到底還是心有不甘。 想到馮德喜替喬青說的那些好話,他現在卻生出幾分憐憫來,還很是有幾分后悔,太子只是不會說話,性子過于別扭了些,倒是他耽擱了這個純孝的孩子。 父子兩個人相顧無言的時候,朝臣們也得了旨意。 身著寬衫大袖,頭戴漆紗籠冠的官員們踩著厚重結實的玄色長靴,匆匆沿著飄雪的宮墻走進殿門。 落了滿頭的雪在頃刻間消融,雪水順著這些朝廷重臣的端正嚴肅的眉眼滑落進他們的脖頸里,冰冷刺骨,也沒有哪個人顧得上擦一擦。 詔令來得太急,無人敢在路上耽擱半分,直到見到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太監馮德喜,這幾個朝臣的腳步才緩了下來。 “馮大人,陛下他……” “陛下今日請諸位大人過來,是為了太子殿下他日繼位的大事。” 馮德喜沒有直接說皇帝要死了,但他的態度已經明示了一切,幾人心中一凜,八成陛下熬不過今晚,這是要臨終托孤了! 等朝臣們入太極殿,從正宮進入偏殿寢宮,看到的就是伏在皇帝床邊眼圈發紅的太子,各個心里立馬打起了算盤。 家里有適齡的女郎,等太子繼位,他們或許就要找個合適的時間把女兒孫女送入宮去。 還不等皇帝開口,殿門掛的簾子被人掀開,冷風卻送進來一陣女兒香。 年輕美麗的女子梳分髾髻,穿著赤色的繞襟深衣,喬青作為女子,自然一眼就瞧出來對方化了個十分精心的憔悴妝容,眉眼溫婉,眼瞼發紅,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姝色動人。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深受圣眷,憑借一個玉雪可愛的兒子,擠掉喬青這個太子,差一點成功上位的丁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下章嗝屁啦 第3章 丁夫人芳名丁芙,本是小吏之女出身。她生得年輕貌美,可在這個士庶不通婚的時代,剛通過選秀入宮,她只是身份低賤的丁少使。 入宮不過三年,深蒙圣寵的丁少使就爬到美人的位置,又因成功誕下皇子,育子有功,爬到夫人之位。 齊國后宮之主,皇后之下便是夫人。丁家因為丁夫人的受寵,也一飛沖天,從小門小吏一躍成為豪門新貴。 喬青如今十九歲,她的便宜弟弟兩年前死的時候不過十四歲,丁夫人十五歲進宮,十八歲就生了孩子,如今三十四歲,平日里養尊處優,俏麗得像是二八少女。 因為極為受寵,丁夫人入皇帝寢宮都無人敢攔。 但現在正是在談國家大事,齊國雖沒有后宮不得干政的禁令,可田皇后世家大族出身,飽讀詩書,在位時是矜矜業業的做了名賢后。丁夫人能把皇帝的心思揣摩通透,清純嬌蠻的分寸拿捏的極好,卻沒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