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杉用力擤了擤鼻子，不停抽泣著道：周不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虎子有問題，才一直不肯給虎子媽治病的，為什么不說出來呢……

    你要我怎么說？告訴那兩老說你們兒子是個騙子，所以我才不給你們治病？只怕沒病死也被氣死了。周不破行醫十多年，那虎子是什么路數自然一看便知，心里有數就是了，沒必要去當個翻船的人。

    那最后你怎么又同意給他們治了呢，果然還是因為我……藍杉的聲音越來越小，忐忑不安的瞟向他。

    也許你說得對，醫生的工作就是治病救人，不該有那么多講究，周不破看向他，緩緩道，而且這也不完全因為你，如果對她的病沒幾分把握，就算你說再多，我也不會治的，只是沒想到虎子媽有隱性心臟病，才被那小子有機可乘，我看多半虎子媽這病也是被他氣出來的！

    可……

    好啦，別可是了，這事真的和你沒什么關系，你就讓我安靜睡一覺行不行？

    周不破皺眉不耐煩的吼了一聲，藍杉也不敢再多嘴了，還是滿肚子難過的看著他，嘟囔道：那、那你睡，我就在這里陪你，需要什么就叫我。

    才懶得理他，周不破閉上了眼睛，但卻被身上的疼痛折騰的怎么也睡不著，反而趴在沙發邊的藍杉沒多久就傳來了陣陣輕微的呼嚕聲。

    睡得還挺香的，心里一陣苦笑，這到底是誰在陪誰啊？

    你真好……不知道藍杉夢見了什么，傻乎乎的憨笑著，你是我見過最好的醫生……周不破……

    周不破瞧他那說夢話的模樣，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全身又開始疼，隔了很久才緩過氣來。

    藍杉的睡意朦朧的撓著臉頰，抬手時就有一物掉落在地上，周不破撿起來一看，竟是自己昨天扔掉的工作證，微微有些意外，但隨之又苦笑了一下，他望著手里的東西出神，想起了以前，想起了自己的罪行，想起那兩條無辜的生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周不破，你真的還能做一個好醫生嗎？

    第24章24

    經各大媒體曝光后，省五院此次醫患糾紛事件在C城轟動一時。

    虎子媽在周不破緊急搶救后僥幸撿回一命，現已從ICU轉為了普通病房，兩老對自己兒子的行為深惡痛絕，可謂是無地自容，愧對周不破受不明之冤，兩老便聯名大義滅親，將虎子舉報給了公安局，并提供了相關證詞。

    調查后，警方將此事定性為蓄意引發醫鬧的惡性事件，并很快將虎子以及同伙捕獲查辦。

    而另一頭，周不破身為醫生公然與媒體動手，對其本人與醫院都造成了無法補救的惡劣影響，院部討論后將周不破作為反面典型在全院批評，但考慮到他也是受害人之一，并且救回了病人的性命也算是將功抵過了，作為懲罰便除去了他在婦科一職，將其調配到了急診科，后續如何處置就看他反省的態度了。

    這對周不破來說也就是死刑變死緩的區別，還不如開除了他來得干脆，當醫生的誰不知道那急診科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剛開始來實習的小醫生護士們，第一關就是這急診科，每天日夜顛倒，內分泌失調，不是暴瘦就是暴胖，干個一年下來人都得變形，媽的，還真是沒比這地方更好的面壁崖了。

    但不管怎么說，沒有被吊銷行醫執照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周不破的火爆性子也消了不少，不是因為怕了，而是每天累得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

    省五院雖在西南地區是數一數二的大醫院，但和北京還是沒法比的，急診科各方面的配備都不算完善，只有內科和外科兩門，周不破和另一個醫生輪流值班，忙起來的時候，連續工作三十六個小時那都是常態了。

    好在周不破當年臨床功底不錯，處理病情很麻利，但即便如此，也提高不了多少效率，急診的病患很多，每個人都著急想快點看病，但從排隊就診到檢查拿結果再到確診開藥，沒三四個小時根本不可能，除了極個別非常嚴重的病人可以優先之外，其他的人都得排隊，等的時間長了難免會引發病人不滿，說是急診，但這個急字，也只有病人才能深刻體會到。

    醫生同志，什么時候才能給我看病啊？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一位白發老婦人捏著號，神色焦急的詢問著。

    周不破正在給跟前的患者看病，也沒看她一眼，基本隔個十多分鐘就會有人進來問，他也只能一律回答道：大家都有號，到你的時候自然會叫你的。

    可……我血壓高，都到190了，我怕再等下去會不會……

    老婦人說得小心翼翼，周不破拉下口罩就凌冽的瞪向她：我說婆婆，你看我有在玩兒嗎？！我連喝口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如果你的問題很嚴重，護士會給你加急號的！

    這也不能怪周不破態度惡劣，但凡來這里的病人都很急，他也理解他們的心情，可是現狀擺這里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是因為同情給她開了特權，其他的人也不滿意，到最后反而是一團糟。

    老婦人被他這么一吼也著實嚇到了，顫顫巍巍道：醫生同志，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老伴兒也死得早，我兒女都在國外，我真的害怕有個什么意外給他們增添麻煩……

    就算這樣也不能成為給她優先的理由，周不破正躊躇著不知如何應對，就見藍杉提著保溫盒從門口擠了進來，估計是來給他送夜宵的，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婆婆，你先別著急，藍杉攙扶著老婦人，望了一眼周不破，輕言細語道，醫生肯定會盡快給你治病的，這里人多，我陪你出去休息一會兒，我幫你看著號了，到了就馬上來叫你。

    好好……謝謝你了，你真是個好人啊……老婦人感激的緊握住藍杉的手。

    等等，周不破叫住兩人，很快寫了張單子遞給藍杉道，先把這個藥取來吃了，讓護士每半個小時給她量一次血壓，如果在下降，就可以回家了，沒作用再等著我來看。

    藍杉笑著沖他點頭，扶著老婦人離開了診室，其他的病人發起了牢sao：憑什么給她先開藥啊，我們都還沒看呢！

    吵什么吵？！你們如果也是死了老伴兒，兒女在國外，我也給你們先開藥！還有沒有點人性啊，周不破白了所有人一眼，也沒人再多說什么，坐下又對跟前的患者道，你什么毛病啊？

    我、我魚刺卡在嗓子里了……難受……

    那愣著干嘛，張嘴啊！真是的，這點小毛病也來急診湊熱鬧，好手好腳的剛才也不知道讓一下那個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