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_分節閱讀_87
盡歡帝久居牽鳳宮已逾一月之數,期間雖然偶爾會回永溺殿看看情況,但都只是在逝水小庭院的十步之遙徘徊良久,而后扭頭就走。 在牽鳳宮事事拘束,還得對著愛意的古妃裝出流連忘返的樣子,實在太過辛苦,怕是稍稍接近皇兒,心神一松,便過回了前幾月優哉游哉,全真性情的日子,再也沒有一絲欲|望回去做那專寵愛妃的多情帝王了。 有這樣的擔憂,甚至都沒有敢問問祿全皇兒這些時日里的行蹤。 每當想到這里,盡歡帝都會輕輕嘆口氣,他此刻嘆氣的姿勢與當年的十三皇子已經相去甚遠,那種高處不甚寒的,舉目四望無處可尋對手的嘆氣,那種能游戲人間,玩弄他人情感于鼓掌中的嘆氣,盡歡帝已經許久沒有做出了。 ——這樣的有了‘天下興亡’職責之外的牽絆,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這晚,盡歡帝終于鼓足勇氣,先是‘依依惜別’了脈脈深情如膠似漆的古妃,移駕回了永溺殿,然后特地挑了晚膳的時辰到了東間,還想差祿全去請大皇子陪同用膳,當先卻是有些吞吞吐吐地問了一句:“皇兒他,可有問過孤最近在何處,為何許久沒有去看他?” “回皇上,殿下不曾問起。”祿全躬身,看皇上這話問的,近日里古妃娘娘三千寵愛在一身,這宴席也辦了,游山玩水也過了,整個皇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大皇子殿下也是明眼人,還用得著問么? “這樣啊。”盡歡帝沒有想到這一層,便是有些失望,看了看排成一溜規規矩矩上菜的宮人,說道:“那你去請皇兒來用膳吧。” “大皇子殿下去了荔香宮,還沒回呢。”祿全搖了搖頭,沒有動身。 “荔香宮?是墨妃的殿上么?”盡歡帝攏眉,自己離開之時曾許諾皇兒,但說的是他可以去荔香宮,不是非要去荔香宮啊,皇兒現下以大皇子身份去看自家父皇的妃嬪,而且那妃嬪還是他以前的貼身宮婢,這個怎么想怎么別扭呢。 “是墨妃娘娘的殿上。” “皇兒這些日子,常去荔香宮么?” “是。”祿全思量了一下,又糾正道:“也不全是,殿下上月中旬時才開始去的荔香宮,聽說墨妃娘娘非常喜歡殿下養的那只貓,就留下了,所以殿下接下來就三天兩頭往荔香宮趕,只是不知是去看貓呢,還是與墨妃娘娘閑話呢。” “皇兒什么時候會回來?”菜都上桌了,再不回可就涼了。 “這個,老奴不知。”祿全有些為難。 “怎么會不知道?難道皇兒是不回永溺殿來吃飯的么?”盡歡帝有些急了,皇兒是怎么搞的?難道那么尷尬的場面,他還能流連忘返不成?! “殿下的膳食,不歸老奴管著,皇上不在的這些時日,殿下用膳皆是在西間的,老奴也沒有時時看著殿下,所以真的不知殿下什么時候會回來,要不老奴讓人把萬竹找來,皇上親自問問,或者若是皇上等得了,那老奴就直接差人,就去荔香宮把殿下找回來?” 祿全感覺盡歡帝有些怒氣,趕忙提議,盡歡帝卻是閉了口,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來,也不讓人去尋萬竹,更不看滿桌還熱乎著的玉盤珍饈,只是一展衣袖毫無拖沓地就往東間門口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回殿一趟,滿心期待地就等著皇兒回來了,誰料得卻是這樣的情形。 既然皇兒仍然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那便讓他三天兩頭借著那只破貓的借口,往荔香宮跑好了,自己也落得眼不見為凈,可以心甘情愿去牽鳳宮‘郎情妾意’。 只是不知皇兒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當著如許多宮人的面,和那個女人恭謹相談,矜持相視而笑,掩去所有已經不能容于世的情愫;也不知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能在明明已經滿心憤懣,甚至想插手禁了皇兒足的情況下,只是選擇不出一言,抽身離去。 大概是因為羊谷事急,朝綱繁亂,又要提前部署好暗衛的職責,自己已經沒有余心余力再顧念其他了吧。 這樣想來,大概也快到了要cao練兵馬的時候了,先君們開國立業的那些將士的后嗣們,在這太平盛世,不知已經墮落成什么樣子了。 相較之下看來,常將軍雖然耿直,但對自己弒常妃,抄常司馬一家的不留情面,大概一直懷恨在心,又與君民同心尚未甘心并入朝中的羊谷處了那么些時日,這兩方約莫已經是同坐一條船,共進共退,暗地里已經籌備地七七八八了吧。 “唉——” 盡歡帝負手仰面看著已經零落的群星點點,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去牽鳳宮的腳步。 雖說是兵力懸殊,但兵家無常事,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說是‘必勝’,更何況還要顧及邊疆百姓的性命,到時候人亂馬更亂,流矢紛飛,刀劍無眼,若是重傷以至于身死,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若是如此,不知皇兒會作何感想。 ——哎呀呀,怎么會開始這般的胡思亂想,這可不是自己的風格啊。 【某包:最近時間跨度比較大,這一章就到一月初了,下一章會直接到二月中旬,因為這段時間都沒什么大事情發生的說,還有,某包在盡歡這里用的都是陰歷,挺糾結的說。】 第二十九章 稍有頭緒 “喵——” “小栗子乖了,真是不該把你寄養在墨妃娘娘殿上,又被慣壞了,也不知娘娘喂你吃的什么,怎么又變胖了這么多。” 逝水輕輕順了順小栗子臉頰邊的細細絨毛,動了動已經酸麻的膝蓋,而后視線上挪,看向了已經吐露新枝,綠油油惹人愛憐的海棠上,見時節到了,紫色的枝椏上已經綻開了傘狀的花,重瓣的下垂狀小花沾著璀璨的雨露,甚是俏皮。 “大皇子殿下,來本宮這兒除了看貓就是賞花,荔香宮還成了殿下的后花園了不成?” 帶著點酸味兒,脆若銀鈴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逝水站起身來扭過頭,果見墨雨歪著腦袋站在亭階邊,右邊的金鳳釵流蘇偏斜搖搖欲墜,還不成體統的叉起了腰。 逝水再四下里看看,宮人都被打發走了,整個庭院里便只剩了自己和墨雨兩人,若非懷里還有小栗子,整個情景簡直像是時間倒退回了半年。 “逝水給娘娘請安了。” “還請什么安啊,殿下來荔香宮一口一個‘娘娘’‘娘娘’的,害得奴婢老有一種年華已逝的錯覺。”墨雨嬌嗔地嘟起嘴來。 逝水以手撫額,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前些時日自己剛來看她那會兒,還是畢恭畢敬矜持端莊的,后來見父皇那廂沒有動靜,便放開了膽子支使開了宮人,做回了以前那個無法無天的小宮婢,連自稱都改回了‘奴婢’。 讓自己說她什么好呢,天真么,卻又是羅網的小少主,在宮中成功蟄伏了幾近四年了,但若是城府很深,又不太貼切,因為這些日子,自己來荔香宮明里暗里的打探,從未見過她有什么出格的舉動,仿佛羅網交給她的任務,就是嫁個人就完事兒了一般。 “逝水不敢……” “不敢有違宮規,請娘娘收回‘奴婢’二字。”墨雨順溜地接口,而后看著逝水萬般無奈的表情快速說道:“哎呦喂殿下好煩人咧,不就是個稱謂嘛,奴婢都叫了快四年了,奴婢叫著順心,殿下聽著也順心,反正也沒人知道,殿下還管什么宮規不宮規的,也沒見殿下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爹在意過什么宮規咧。” “墨雨!小心些說話。”逝水的聲調有些嚴肅。 “好啦,不提不提了,殿下就是不許奴婢說一點殿下老爹的壞話,小心眼兒。” 逝水看著墨雨撅撅嘴,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階上,托著腮幫子用手絞打面前的海棠花,片片柔嫩粉紅的花瓣離了枝頭飄落下來,盡數散在了塵土里,便有些不忍地說道:“好了,不要再打了,不要把氣撒在花上,這花不是你種的,就不心疼是不?” “哼,就算它是奴婢種的,奴婢也不會心疼,奴婢呀,就只有對殿下種的東西才會上心的咧。” “……”逝水一時語塞,只能低頭又撫了撫已經瞇起眼睛來的小栗子。 “算了,奴婢知道殿下也是不會哄人的人,要是奴婢撅氣了不理殿下,殿下肯定也不會主動來找奴婢的,奴婢撒氣也沒有用。” “……”